正說得熱鬧,寒梅園門口突然傳來了別人講話的聲音。
兩人都嚇了一跳,互望了一眼,都從對方臉上看到了驚詫。
第一反應,就是跑!
秋遇安忙不迭地拉起秋曦瞳就往寒梅園一角的假山跑去,秋曦瞳另一手提著裙裾,但仍然是跑不快,跑出幾步后還給地上的枯枝絆了一跤。
眼見地面離自己越來越近,她忍不住惶恐地閉上了眼睛。
但是再下一瞬,她只感到自己雙腳懸空,落入了一個異常溫暖的懷抱。
秋遇安抱著她,三步并作兩步地跑到了假山后頭,蹲在后面透過假山的縫隙窺探著外面,他依然把秋曦瞳安穩地抱在懷里。
秋曦瞳一直等到這陣顛簸停下后才緩緩睜開眼,耳邊傳來的是秋遇安鏗鏘有力的心跳聲,眼前他好看的喉頭上下滾動了一下,讓秋曦瞳不由自主地伸出手,摟住了他的脖子。
秋遇安一愣,低下頭來看了她一眼,也摟緊了她。
說話的兩人慢慢走近了,看裝束只是兩個下等小宮女,兩人一路走一路爭吵著什么,進了寒梅園后就定住了步子。
“……我的好姐姐啊,現在那些好的貨色大家哪里敢用哦,被管事嬤嬤看見了還不得挨一頓好批。”一個瘦一些的拉著旁邊那個高一些的好言道。
那個高一些的甩開了她的手回道:“我知道都是些下等貨,也知道這也沒辦法,但憑什么無緣無故長了二錢銀子?他們帶進來不容易,咱們月銀賺得就容易了嗎?一個不小心扣月銀不說,萬一犯了錯被貶去倒夜香甚至是被殺頭呢!難道咱們就很容易嗎?”語氣聽著十分不滿。
前頭那個宮女嚇得花容失色,趕忙去堵她的嘴道:“好姐姐,別生氣,這胭脂漲了二錢銀子咱們少用些就是了,宮里都是些嘴上沒毛的,再花枝招展又給誰看呢?”
聽了一會兒,原來是兩個小宮女買胭脂的事。
梅皇后一直在削減后宮開支,給宮女們的這些供奉自然也打了個折扣,但無奈女人都是愛美的,于是這些小宮女四處托人到宮外去買胭脂水粉。
梅皇后心里清楚,也就睜只眼閉只眼由得她們去了,這不,負責采買的小太監說這胭脂要漲價,引起了這個小宮女的不滿。
秋遇安見她們倆只自顧自地在原地說話,松了口氣。
秋曦瞳這時松開他的脖子,小聲地在他耳邊道:“說起來…咱們為什么要跑啊……”
秋遇安一怔,笑了起來,也小小聲地回道:“我也不清楚,就是…本能地想拉著你跑?!?p> 言畢,又親了親她的額頭。
秋曦瞳跟著笑了起來,也湊到假山縫隙那去看那兩個小宮女,心里盤算著是不是要去跟母后提議下什么,別削減得太狠了些。
那個瘦一些的小宮女遞了個胭脂盒子過去道:“姐姐你看,這價錢也不是白漲的,這胭脂里摻了花汁兒呢,你聞聞,是不是好香!”
另一個接過去放在鼻子底下嗅了一下,方才道:“這倒是,看來這幾錢銀子漲得也不吃虧?!?p> 語氣已經明顯沒有剛才沖了,聲音也和緩了不少。
那個小宮女拿回胭脂盒子,笑瞇瞇地道:“那就好啦,姐姐你要是想要的話咱們再回去跟他們說,你剛才那樣兇,小心郝公公下次再也不給你帶了。”
“什么郝公公?!备邆€宮女啐了一口道,“就你嘴上甜,尊稱他一聲公公。不過剛才確實是我不對,咱們趕緊回去吧,一會兒天亮了主子們起床了,那可就沒法兒跟他道歉了,免得這人心里記恨上我了。”
兩人終于說說笑笑地手挽手走了,秋曦瞳呼出一口氣,道:“還好她們只是過來吵吵嘴,鬧鬧小脾氣,不然還不知道要躲多久?!?p> 說罷,轉個身子就又抱住了秋遇安的脖子。
她是真的舍不得這個懷抱,舍不得這刻的甜蜜和溫暖,世界上怎么就有人能讓人如此神魂顛倒呢。
秋遇安也不搭腔,只是任由她抱著,甚至還閉上了眼睛。
自從去了漠北后他時刻都沒有放松過,每次只要有一點點響動,他就會立馬驚醒處理事情。
似乎只有此時在秋曦瞳身邊,他才能得到片刻的安寧。
又過了很久,秋遇安才戀戀不舍地睜開眼睛低聲道:“瞳兒,天快亮了,我要走了?!?p> 秋曦瞳松開他,眼里都是不舍地道:“一定要這么快走嗎?你不是昨晚才回來嗎?怎么待幾天都不成?”
秋遇安搖搖頭道:“不成的,本就只是回來送捷報,原本母妃睡下后我就要走了,費白連城都沒進,在外頭等著呢,我就是舍不得你,所以一定要來看看你?!?p> 秋曦瞳扁著嘴,眨了眨眼睛又道:“你怎么知道我在寒梅園?”
秋遇安不由得笑出了聲,蹭了蹭她的鼻尖道:“我當然去鳳鳴宮看過了,大半夜的你不在,但是你的兩個丫鬟卻都在,那你必然就是在宮里。宮里嘛,無非就這些地方,有多難呢?”
“你又知道來寒梅園?”秋曦瞳捏了捏他的臉。
想到這人是統帥千軍萬馬的將軍,將來又是萬人之上的世祖武皇帝,此刻被她這樣捏著玩,她就憋不住臉上的笑。
秋遇安對著秋曦瞳哪里有什么脾氣,只要她高興,他把這天下奪來給她都不在話下。
只聽他道:“哪有這么多為什么,你為什么大晚上的不睡覺來寒梅園,我就也為什么來?!?p> 兩人對視著,眼神中傳達著一種只有他們懂的情愫。
再然后,兩人一起控制不住,一塊兒笑了出來。
“起來吧,我腿都麻了。”秋遇安先道。
秋曦瞳故意道:“我不起,我們就在這假山后頭生活一輩子吧。”
這話甫一出口,她都有些驚嘆自己的膽大。
秋遇安面上一喜,道:“瞳兒,你下定決心之后假死跟我一起走了嗎?”
雖然她之前答應過,但一直都是猶猶豫豫的。
她放不下梅皇后,也放不下心后半輩子完全依靠自己,特別是在張冀和張淑敏的丑事被暴露之時張淑敏直接就被沉塘后,她就更加猶豫了,總怕他們兄妹的事情一旦曝光,她有一天也是張淑敏的下場。
當然,她也害怕秋遇安哪一天移情別戀。
她沒法擁有名分,到時連家人和身份都會失去,那可真是讓人生不如死。
這些話秋曦瞳嘴上都不說,但秋遇安都明白。
聽到他的問話后秋曦瞳遲疑了好一陣子,才弱弱地“嗯……”了一聲。
秋遇安的心當時就沉了下去,但他只是強打起笑容道:“無事,我會讓你知道我是值得托付一生的人的?!?p> 秋曦瞳又“嗯……”了一聲,從他懷中掙脫了出來。
秋遇安也站了起來,眼神頗有些受傷,讓秋曦瞳也跟著難受了起來。
“遇安,我真的是愿意的?!鼻镪赝忉尩溃拔視c時間處理好母后的事的,我也相信你。”
也許是為了讓自己的話顯得更有說服力,她用力握緊了秋遇安的手,讓他感受自己的堅定。
秋遇安笑笑,一把將她摟進了懷里,蹭了蹭她的耳朵,在她耳邊道:“不要緊,多久我都等你?!?p> 言畢,他松開秋曦瞳然后道:“我走了,以后咱們還會有好多時間在一起,不急這一時三刻的?!?p> 秋曦瞳嘴角彎起一個弧度,點了點頭。
接著,秋遇安就戀戀不舍地松了她的手,一步三回頭地往宮門走去了。
秋曦瞳一直看著他,直看得他的影子被月光拉得很長,在空無一人的宮道上顯得有些凄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