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元佳節，千盞明燈分列皇城平星街。

月明星疏，夜空之上也有連接在一起的孔明燈。城樓之上女帝云蘩攜著帝后錦城向下揮灑著代表著來年五谷豐登的谷穗，平民跪在城樓下伸手接著好運。

城樓下幾個平民竊竊私語“瞧見帝后天人之姿，我也就理解陛下初登帝位力排眾議立他為后的原因了。”

“據說當初栗王也是心儀帝后，奈何皇位落到了陛下手里，也不得不放棄大美人。”

我站在他們身后聽得一清二楚，而他們卻不知我是他們口中的栗王。

眾所眾知，我不愛錢財偏愛美人，可偏偏沒像其他人一般娶了一房又一房，據她們所說:我癡情帝后，愛而不得，輾轉反側。

我站在一群跪拜之人中格外顯眼，我緩緩抬起頭望向面帶笑容的錦城。

他還一如既往眼里明亮，不曾因為什么事黯淡半分，竟是半分都沒有……反倒是如今成了帝后，愈發神采飛揚。

女帝目光終于落在了我身上，她略帶驚訝卻的說了兩個字，我雖離她很遠，但是我知道，她說的我的封號“栗王。”

我彎腰行禮，身邊的平民被禁軍驅散，看起來我更像是被禁軍包圍。

我依舊臉色冷淡，就連現在對著女帝也是我一直以來的冷臉。我彎腰行禮“陛下，帝后。”

女帝握住我的手攥的緊緊滿是歡喜的說“今年你終于肯回來了。”

這大霖朝的女帝和我在所有人口中應該是水火不容。

她對我笑，她們都覺得是笑里藏刀，她賜我珠寶是為了腐蝕我的心智，她賜我美男，是為了讓我夜夜笙歌消磨志氣。

其實不然，母帝四女兩子。我的父妃受寵育有一子兩女，我與她還有三哥云帆、是同父同母，至親骨血。

大哥云澈，他的父親是先帝后，帝后是阿史那皇嫡長子，身份尊貴。

二姐云藝，她的父親曾是高高在上的宰相之子，為人狠辣，我的父妃就是死在他手上。

三哥云帆因病早逝，云蘩排名為四，我為五，我喚作云笙。

六妹云柔，癡迷男色，每日尋歡作樂最為快活。我知她聰敏，她這是為了自保，誰知哪日會不會狠咬一口。

三哥云帆早逝，云蘩對我來說，如父如母。

這皇位，本是二姐志在必得，可惜一場皇位之爭中她被我和云蘩設計失了母帝的心，我這一生自問無愧，卻獨獨于這件事愧疚了一人。

云蘩登帝位五年，自她登基，我便自請外放戍守徽州邊疆。

大臣們都以為是云蘩怕我威脅到她，其實不然，是我真的不愿再在她身邊看她和錦城恩愛。

她怕是知曉我的心思，臨走之時想賜給我御史家的嫡子何清平，我婉拒后，于徽州和一名男子成親，他的名字喚作“傅成竹”。二人相敬如賓，在外人看來恩愛有佳。

我目光裝作不經意掃過錦城，他面上含笑毫不顧忌的盯著我，我又為何心虛？我抬眸對上了他的目光，我也未曾顧及過女帝。錦城終是被我看的移開目光。

女帝云蘩說“你怎么回來的如此突然？”

我嘆氣“王夫傅成竹身體有恙，徽州地寒天冷，此次回來臣不想再離開。還請陛下見諒。”

錦城面色有異，似乎對我要回來的事情不悅，他還是這么藏不住情緒。我垂眸看見云蘩握住了錦城的手，她在安撫他。我心內苦笑，就這么怕我？

“你回了盛京，那徽州何人駐守？”錦城目光銳利，這話對我有著幾分責備。

不怪他的責備，徽州邊陲重地，和七秦朝毗鄰，這幾年都是我在鎮守。我不在，七秦自然少了忌憚，免不了騷擾邊境。我知道，這話其實是女帝更想問的。

我答“徽州沈放守著，無礙。”

沈放沈將軍的大兒子，這些年沈將軍身體狀況令人擔憂，沈將軍沙場久有威名，可在沈家說來可笑。

沈放雖是長子卻不是嫡子，不受重視還滿是委屈。沈將軍瞧在眼里但也無可奈何，就把他放到了徽州當了一個小兵。

我無意發現了他的能力比他那位在家不作為的母親沈將軍還強得多，于是把他放在身邊，這些年來他靠著自己的努力，成為了我的心腹。有他在，我放心。

錦城眉頭皺的更深“一個沈放……陛下還是派人接下徽州更穩妥的多。”

明晃晃想要奪了我徽州的兵權，可一切錦城還是想的太過簡單了。

女帝沉默一瞬立馬說“沈放大有沈將軍之姿，他在朕也放心，不必再派人了。”隨即她又對我笑著“你回來更好，朝上也沒有幾個合我心意的人，你回來我便舒心了。”

我搖頭“這恐怕要讓陛下失望了，臣只想與成竹回京修養。并不想出任官職。”

女帝連連搖頭把手搭在我的肩膀上“這些改日再說，你的王府我每月都讓人清掃，你應該也先回了那里。你先休息一日，明日早朝過后再議。”

“臣遵旨。”我恭敬行禮。

“阿笙。你何必這般……罷了……”

我回到王府之時甚為冷清，王府下人我之前都已經遣散大半，這次若不是因為成竹的身體，我是不會回來的，沒想到這樣一來，王府顯得似乎是敗落一般。

剛要推開屋門就聽見了傅成竹的咳聲，我推開一個小縫看得他坐在床上，長發散落。燭火之下臉色依舊慘白，本來俊美的臉上現在滿是疲態。

若不是他和我第一次相見替我擋了一劍傷了肺部，現在也不至于如此。我和他成親，大抵是因為不想欠他。

“阿笙。”他輕聲喚我。

我推開門笑著說“又被你發現了。”

“為何不進來站在門外？”

我走到床邊坐下伸手撥開他的碎發“成竹，我們這次留在盛京，我一定會治好你的病的。”

“嗯，我相信你。你剛剛是去見了陛下嗎？”他目光閃躲，其實更想知道我是不是見了錦城，許多個夜里，我曾醉酒錯把他當成過錦城質問許多。

我點頭“都見到了。”

“哦……”他聲音拉長，手攥住了我的手不安慌張“旭兒也早就想見一見他的皇姨母了。”

云旭，是我和他在路邊撿到的棄嬰，是個活潑機敏的男孩，我對他如同我所出，對外所有人都以為他是我和傅成竹的兒子，包括旭兒自己也這樣認為。

我拍拍他的胸口“早日休息吧，明日我下朝后帶你入宮覲見女帝。”

“好。”

我同他躺在一張床，鼻尖都是淡淡的藥香，不知過了多久他已經入睡。我側身盯著他的側顏，伸手觸碰他的臉頰“成竹，你一定要好好的。”我將頭埋在他的胸口，也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