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黑黝黝的一片，黑的可怕，卻難以掩去空氣中暗藏的殺機，伺機而動的狼露出了尖銳的牙，目光森然地盯著它的獵物；林子里靜得連蟲鳴聲都沒有。

這是個注定不眠的夜晚。

“靈幽，今日便是你這女魔頭的滅亡之日！”

“靈幽，你這女魔頭早該死了！”

“諸位且聽我一言，魔神靈幽已身受重傷，今日便是插翅也難逃，爾等皆隨魔帝、神尊將血幽閣余孽一舉鏟除，以絕后患！”

人群中，不知誰喊了一句，其他人立即跟著喊了起來。

“處死魔神！”

“處死魔神！”

“處死魔神！”

……

“咳咳……”

一身紅衣，妖艷嫵媚的女子輕輕擦去嘴角的血，一雙美眸冷冷地看著站在人群中的兩人，明明已經這般狼狽了，卻還是不見絲毫慌張。

“魔神大人，您快走！屬下來斷后。”靈幽身前，已是滿身傷痕的男子還是倔強地擋在她面前，始終不愿離開，哪怕明知道他什么也做不了。

一道劍光閃過，男子應聲倒地，沒了生息。

靈幽不斷喘著氣，血，源源不斷地從傷口里流出。

“靈幽，束手就擒吧，別再做無謂的掙扎了，你也不想你那群忠心耿耿的屬下給你陪葬吧？”眾人前領頭的女子緩緩開口，一雙星眸直直地看著跪在地上一身狼藉的紫云幽，那目光似要將她的靈魂都看透。

“咳咳……束手就擒？我束手就擒了你們就會放過他們了？”靈幽猛然仰起頭，赤紅的雙眼閃爍著一抹瘋狂，“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們這些人恨不能現在就殺了他們，殺了我！哈哈哈——放過？可能嗎？顧云菽，你是圣母嗎？不是一向自允睚眥必報嗎？你還會在意旁人如何嗎？更何況，我，可是你的敵人！”

“唰——”顧云菽身旁一直未有動作的男子聽到此話猛然抬起長劍，剛欲動手卻被顧云菽攔下了，“云兒……”

顧云菽對他搖了搖頭，“別沖動，弒。”

名叫弒的男子看著站在他面前的小女人，一時之間不知道該怎么做，最后還是敗在了女子威脅的目光下，只能無奈地收起了劍，委實憋屈！

“看在云兒的面子上，本帝便先饒過你一次，若還有下次……”威脅的言語，后面的話已經不言而喻了。

“哈哈哈——哈哈哈——”仿佛是聽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話，靈幽仰頭大笑，整個人都在顫抖，“饒過？本宮還需要你施舍？笑話！君弒？魔帝？你以為你在本宮眼里算個什么東西？”

說話間，猛然看向顧云菽。

“顧云菽，你——你是個什么東西？你是個心狠手辣的毒婦！”

君弒眼神一黑，深深皺著眉頭，幾乎要忍不住提劍了，“云兒，這女人，還留著做什么？”

“弒……她是我……”顧云菽臉色也是一變，她何曾這般忍讓過，若非地上那位是她的……

似是看出了顧云菽在想什么，靈幽再也忍不住了，有些話她憋在心里太久了，久到每日只要一睜眼，一閉眼，腦子里就全是那些不堪回首的、不公的過往，每每想起，心如刀割。

左右她都要死了，為何不能說?

“怎么？心疼了？還是不舍了？可是我不需要你的惺惺作態!”

“顧云菽，你知道因為你，這世道要死多少人嗎？你知道你這個自詡救世主的人才是真正的罪魁禍首嗎？要不是那……”該死的天道庇護你，你早就不知道死了多少次了。

可余下的話，她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靈幽猛的抬頭，目光森然地瞪著天空，再低頭，咬牙切齒地換了話，“你不知道，你永遠都不知道！你所享受的一切，都是用別人的命換來的!”

“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

“顧云菽你就是個騙子！是這世間最大的騙子！用你所謂的心念眾生，欺騙著這里所有的人！”

“什么善良的人！你手上流有多少人的鮮血，需要我提醒你嗎？明明是個殺人不眨眼的女魔頭，還自詡圣人之心？”

“滿嘴仁義道德的偽君子，實則不過是個眼里容不得一粒沙子的小人！”

“神尊？若非那些人一個個爭先恐后的為你鋪路，你能有今天嗎？若被拋棄的是你——你還能有今日嗎？”

“你不能！若是如此，你早就死了不知道多少次了！”

“所有人都夸你聰明，你卻連這么簡單的事情都想不到，也不過如此。”

這話說出來，她非但沒覺得解脫，反倒將心中一再壓抑的不甘和憤怒徹底釋放。

“顧云菽，憑什么？我又做錯了什么？為什么你的功成名就，要用別人的人生來換?為什么？”

“我也想好好的啊！”

“我也是人啊！”

“我也只是想要好好的活著啊！為什么？為什么連這么簡單的愿望都如此奢侈！”

“尊敬的神尊大人，人人敬仰的救世之主，你告訴我，想要活著，究竟何錯之有啊？!”

后來，她只穿紅色，所以即便如今血流滿地，在她身上也絲毫看不出。

多好啊？左右也沒人會關心她是否受傷。

她在……說什么？眾人聽得一頭霧水，絲毫聽不懂紫云幽所說之事。

君弒一雙眸子陡然變深，黑的幾乎要將人吸入，眼中閃爍著危險的光芒，手中的劍似乎感受到了來自主人的怒火，瞬間興奮起來，連光芒都更甚了幾分，劍身微微顫抖著。

盡管憤怒，但是他還是注意到了靈幽話里流露出的信息，“什么意思?”

顧云菽狠狠地握緊了拳頭，眉頭深深地皺起，周身涌動著可怕的力量，雙眼一眨不眨地盯著靈幽。

紫云幽的指甲狠狠的嵌進肉里，可她像是感覺不到痛一般。

“不重要了，事到如今，它已經成功了，再說這些話，又有何意義呢？”

顧云菽還欲開口，可靈幽顯然并不打算給她這個機會了，她好似感覺不到面前人要將她吞了一樣的怒火，便只是笑著，那笑聲越來越大，越來越瘋狂。

“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

“為什么？為什么命運如此不公！”

“既然如此，那這天地，你們這些偽君子，還有什么存在的必要！死？哈哈哈哈哈，就算是死，我也絕不會放過你們！來日夢里且安心，我定會化作惡鬼，來糾纏諸位!”

話未落，卻見靈幽已懸空而起，一股邪惡而又極具毀滅性的力量陡然爆發而出！

“顧云菽，是時候做個了結了！”

“糟糕！靈幽要自爆！”

一時間所有人立馬往后退，用盡了力量往外逃。開玩笑，靈幽何等修為，她若自爆，他們不逃便只有死路一條！

而一早就有準備的君弒和顧云菽瞬間不約而同地朝靈幽飛去，凌空立在她左右，手中的神器已然脫手而出。

“哈哈哈哈，今日，你們所以人都要為血幽閣陪葬，為本宮陪葬！”

足以毀天滅地的力量鋪天蓋地，瞬間將所有人籠罩在內，根本無處可逃！

瘋了，瘋了，這女人瘋了！

所有人的臉上都寫滿了恐懼，再無方才的傲色。

君弒與顧云菽幾乎同時將靈力注入神器，一個巨大的法陣便在紫云幽腳底出現。

可靈幽看也不看，袖手一揮，強大的力量便狠狠砸在法陣上，法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裂開，頃刻間化為碎片。

君弒與顧云菽對視一眼，眼中有深深地震驚。怎么會這樣？即便是巔峰時期的靈幽也不過是與他們兩個打成平手，更何況她如今可是身受重傷！

恐懼籠罩著眾人，紫云幽抬起雙臂，靈力在手中不斷凝聚，“結束吧，早該結束了。”

她看著顧云菽，忽然溫和一笑，輕輕地說:“顧云菽，我姓什么?哦，我想起來了，我姓顧，叫顧靈幽。”

君弒和顧云菽毫不猶豫地同時催動靈力注入劍中，而后一劍斬向靈幽。

雙劍狠狠地撞在靈幽周身的靈力上，與此同時，她手中磅礴的靈力也瞬間脫手而出，直直地朝著眾人逃離的方向飛去。

“不——”

那靈力太耀眼，倒映在顧云菽的雙眸中，讓她深深地忌憚，她拼命飛過去，卻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它離人們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砰——”

幾乎是所有人都下意識地閉了眼，那一時刻，天地間萬籟俱寂。

過了許久，也可能只是須臾，還是君弒和顧云菽先睜開了眼，而后眾人也后知后覺地睜眼，拍拍自己，再四下環顧，卻發現什么事也沒有。

“可悔？”

眾人一愣，而后紛紛抬頭看向說話之人。

就看見一片塵埃飛揚中，一抹白色的身影立在靈幽身前，右手就懸在她上方，而她整個人仿佛被那手中無形的力量吸住一般，仰著頭，雙手張開。更可怕的是，她身上的力量竟不斷地向上，爭先涌入頭上的那只手。

靈幽的意識已經越來越模糊了，血紅色的淚水從眼角流出，滑落，在兩頰留下兩條觸目驚心的血痕，她只有拼盡全力才能喊出那句話，“此……一生，絕不悔！”

那手便順勢猛地一張，下一刻，紫色的火焰瞬間將靈幽吞噬。

空氣中什么也沒剩下。

所有人都呆愣在原地，怔怔地看著那抹白色，那人卻頭也未回的便消失在半空。

“萬年后，本座的傳人會蘇醒，重臨六界。”

那聲音好似不大，可又飄蕩在整個天地間，久久不曾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