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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友吧第1章 挾恩圖報
祁王府前院。
一身天青色華服的老王妃,圓潤的手指端著茶盞,一手輕輕地推開茶蓋,茶氣裊裊,晦澀不明的眼神看了眼地上跪著的淡黃色嬌弱身影。
“厭兒出事已經過去了一年,你現在找上門,想要什么賞賜?”
季雪棠躬著腰,又是一拜,聲音輕柔卻干脆:“民女不想要賞賜,但求可以嫁給世子爺。”
聞言,老王妃心下微驚。
寧凨厭于一年前出府辦事,途經南洋,與埋伏的海匪激戰,受傷后昏迷不醒。
她請遍名醫,好不容易保住了厭兒的命,神智卻永遠地停滯在七歲。
若是厭兒醒著,她連做王府婢女的資格都沒有。
寧凨厭從紫袍玉帶的青云驕子,碎成黃口小兒般的階下塵泥,城里的世家貴女,看見祁王府的人,能躲則躲,她卻想做世子妃。
老王妃把茶盞放到桌上,聲音凜然:“抬起頭來。”
季雪棠緩緩抬起頭,露出張白嫩中隱隱有些嬌媚的臉龐。
臉算不上傾國傾城,但那雙眼睛,讓人過目不忘——太通徹了,通徹得透著股力量。
“你知道厭兒發生了什么,為什么還想要做他身邊的人?”老王妃雙手自然搭在膝蓋上,不怒自威。
從前厭兒不近女色,身邊沒個知冷知熱的人照顧。
重傷醒來后,生人更是無法靠近他。
“民女父母雙亡,無枝可依,不得已挾恩求報,想要一處庇護所,平安安穩地度過后半生。”
季雪棠淡定的回答。
沒有人看到,她袖中的手,緊緊的握在一起。
老王妃看她回答得從容淡定,心底思緒翻涌。
老王爺在世時,只愛逗貓遛狗。
她一個人苦苦支撐著王府,好在厭兒爭氣,年紀輕輕得圣上重用,眼看不日就要重回往日榮耀,卻突然出了意外。
季家女瞧上去是個心直口快的爽利人,曾和厭兒見過面,愿意陪著厭兒,厭兒也不至于孤獨。
“你到臨洲多久了?如今住在哪里?”老王妃的語氣好了些許。
“民女剛到臨洲,晚上去伯父府上借住。”季雪棠緩緩回答。
“你說的伯父,可是城里的那個季家?”
“正是。”季雪棠沒想到老王妃會問這個問題,言簡意賅的回答。
老王妃的神色變了變。
祁王府庶子和季府嫡女,本是姻親。
如此一來,倒是親上加親了。
想必季家,也無話可說。
老王妃看不出表情地安排:“你既有情有義,本宮也不能虧待了你,一會兒把你的生辰寫下來。”
季雪棠低眉順眼,聲音依舊輕柔:“是。”
在別人看不到的地方,她握著的拳頭,緩緩松開了。
老王妃看著她乖巧聽話,神色漸漸好轉。
“你先回去等消息,日子定下后,本宮派人給你送喜服來。”
季雪棠點了點頭,在下人擺好的桌子上,提筆開始寫庚帖,一筆一畫寫得認真。
寫完后,季雪棠同老王妃辭別,帶著婢女離開了祁王府。
主仆倆一前一后,開始走得不疾不徐,拐了個彎,看不到祁王府大門后,步伐突然加快。
馬車上。
乳母王嬤嬤,見到季雪棠和佩蘭平安回來,都松了口氣。
“小姐。”王嬤嬤欲言又止:“就算您不愿意在大爺家長住,也沒必要搭上自己,嫁給一個傻子。”
季雪棠拉過王嬤嬤的手,神情恬淡。
“做世子妃有什么不好?”
“他身邊有的是人照顧,而我,頂著世子妃的名頭,可以過得逍遙自在,不用看任何人的臉色。”
“可是——”王嬤嬤是母親身邊的老人,不忍心看著小小姐踏入火坑。
季雪棠拍拍王嬤嬤手背,示意她安心。
“一會兒就到伯父家了。”
“記住我跟你們說過的話,咱們進府后,要小心行事。”
來臨洲前,季雪棠跟她們說過,她不想給大伯父添麻煩,所以不打算在伯父家長住。
三人都是家生子,她們心疼小姐,剛及笄就守孝,現在又不得不寄人籬下。
王嬤嬤抬袖拭淚。
小姐的命,太苦了。
嫁給一個傻子,后半生可如何是好!還不如麻煩季大爺!畢竟是血親,他還能害了小姐不成?
沒人知道的是,季雪棠重生了。
同上一世一樣,父母雙雙死于三年前。
孝期剛過,在臨洲任職的伯父伯母命人把她接了過來,說有他在,凡事有個照應,將來再給她尋個好人家,好寬慰弟弟弟妹在天之靈。
等季雪棠到了臨洲,卻處處看伯母的臉色;祖母也覺得她性子木訥,不堪大用,漸漸對她失望了。
堂兄妹們,對她連哄帶騙,借空了父母留給她和弟弟的傍身之物;她去討要,卻被他們嘲諷,說她不過就是個掉落枝頭的野雞,裝什么鳳凰。
季雪棠想到弟弟的前途要仰仗伯父,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于是沒有再追問。
后來,伯母說給她尋到了好人家——祁王府做貴妾。
她不愿意,在伯父面前苦苦哀求無果,計劃逃去找弟弟時,被伯母關了禁閉。
軟轎從角門入了祁王府,一路直奔祁王庶子寧凨住處。
寧凨的正妻正是堂姐季珠寶,成婚三年膝下無出;為了能留住寧凨的心,季珠寶利用季雪棠,借腹生子。
產下雙生子后,季珠寶讓人活活捂死她,并把她扔進臭水溝,任她腐爛、變臭。
那時候,她的魂識怨氣太重,不能輪回。
看著弟弟趕來抱著她臭掉的尸身,舉刀要殺了季珠寶報仇,卻成為了伯母奴仆的刀下亡魂。
季雪棠眼睜睜看著弟弟倒在血泊中,聽到季珠寶瘋魔似的在旁囈語。
說她死后,寧凨云失了魂,季珠寶憤恨一個死人占據著夫君的心,失手害死了其中一個孩子。
憤怒之余,說出了父母死亡的驚天秘密。
想到這里,季雪棠的身體,止不住的顫抖。
“小姐——”佩蘭在旁邊發現了她的異樣。
季雪棠收回思緒,才發現渾身汗涔涔的,里衣已經濕透了,雙手不知道什么時候握成了拳頭,青筋暴起。
這一次,她要讓所有人血債血償。
“我沒事。”她嘴唇有些發白,嗓音無力,沖佩蘭勾了勾唇。
“興許是趕馬車累著了,休息一下就好。”
……
祁王府一棵年近千年的榕樹上,站著三個人影,看著馬車離開王府。
“世子,她聲稱是在金陵照顧過你的那個姑娘。”破云環抱雙手,站在寧凨厭左邊。
“屬下記得,她當時只給了世子水和金瘡藥,沒有照顧過世子。”逐風面無表情,站在寧凨厭右邊。
“你們跟上去看看,這個女人在耍什么花招。”寧凨厭嗓音低沉,眸光陰森。
說完這些,榕樹上飛出兩道比鳥大的身影,一閃而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