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長:
近來安康?
小妹已知你與景川之事。
我知道兄長你也有一顆甘愿國生己死的心,這一點小妹感同身受。我也恨不得,把日本人,把英國人,德國人等一切侵占我們國家,使我們成為二等公民的人,全部趕走。可惜國弱,民智仍待加強。
我近來到了上海生活,因在家中參加學生游行,被母親趕到了這里,同姑姑一起生活,未曾見到舅舅,被孟叔告知他去了國外考察。
不瞞你說,我一向對景川心生好感。自你們走后,我常常想你,還有他。這次偶然見他,便表露真情。父親自你走后,更是讓我相了多次親,那些男士,我都不喜歡。我唯一喜歡的,想要共度余生的,唯有景川,覺得還可以試著接受。我覺得人的命運難測,當局又不堪,日本人占領了東北,他們對整個中國也虎視眈眈,時局難測,不知戰亂何時起。我只想把握當下,可是景川他,他想要娶我,他想名正言順,可他也不想想,現在名義上他是身在英國的人,至少也得兩年后才行。上午,我與他發生了爭吵,我們都很激動,等他回來我會好好跟他談談。
對了,我還得了一份英國大使館的翻譯工作,父親這方便的話,我準備找舅舅對付他,希望一切順利。也祝你在英,一切順利。
愛你的小妹溶月于一九三五年十一月三日
給你寄了一些上海小吃,多保重。
溶安又看到信寫完了,下面一行小字,就想起她寫這些小字的表情很可愛。他想起臨別時,在天津碼頭上,家里安排送別的人都離開了,景川跟他說,“溶安,我不過去了,我不能這么一走了之,只靠醫學,是救不了國的。”
“你決定了。”溶安抽了口煙,“可以讓我同去嗎?”
景川拍拍他的肩,“你是伯父的期望,他把你送出去,也是怕你惹到麻煩。再說,你學的是理科,國家正需要你這樣的人才,學了回來建設國家,也一樣是報國。”
“你家里人知道嗎?”
“這是我的事情,我已經做了決定。如果以后追查起來,你就說我在那里學習,只是住的地方不一樣,我給你一個地址,你將那里的情況寫信跟我說,我好用來告訴我爺爺。”
聽著汽笛長鳴,景川捻滅煙頭,張開雙臂抱了抱溶安。
“保重。”
“保重。”
兩人匆匆話別,溶安站在船上,臉上平靜,心里波濤翻涌,他的國家啊,滿目瘡痍,自已遠渡重洋,希望將來所學能夠幫助國家變得更好。景川,前途兇險,愿你能化險為夷,希望趕走列強時,還能在一起舉杯共飲,共暢胸懷。
溶安口里含著妹妹送來的點心,研究著自己的課題。身處異國,白人又有那么一股子優越感,黃種人在這里仍是二等人。他必須加倍努力,不是為自己讀書,是為國家崛起而讀書。
近來英國天氣陰雨連綿,他常日在圖書館里查閱資料,記筆記,一只手常常抄的酸痛,近來的論文得到教授的贊賞,他受邀請去勞倫斯教授家參加社交活動,帶了瓶紅酒和糕點,算是中國人基本的社交禮儀。
他登門拜訪,來到一個單身的英國男人家里。熱情的擁抱,貼面。教授的老母親說著不知哪個地方的英國方言,對他的來訪表示歡迎。勞倫斯先生對他帶來的小吃贊不絕口,表示聽說他廚藝不錯,希望改日能有口福品嘗。他汗顏,英國的食物確實不合他的胃口,他雖然對吃食不甚在意,但日子久了,實在難以接受,就央求房東女主人,能夠讓他自己下廚做飯。
想他在家飯來張口的一個大少爺,委實不在行,但是聰明人,總是在失敗中積累經驗,漸漸的,也有十分好滋味了。他練就一手好廚藝,彼此走得近的同來的留學生聚會,總是打點好東西讓他下廚。他也并不自恃身份推諉,總是熱心的做些事情。溶安面目生的英俊,濃眉大眼,自帶一股風流倜儻的氣韻,且生的高大,又時常參加體育運動,往那一站,自帶的氣度不凡的光環籠罩,為此一些留學的男同學,不專心學習的,總是看不慣他。可他為人內斂,對于刻意接近的女同學,總是多加回避,也不愛出風頭,自在的在求學中過著自己的小日子。
溶安在勞倫斯教授家用過晚飯,一同在他的書房研究起了一個數學題,兩人解得興致勃勃,絲毫沒有意識到已是深夜。溶安準備告別之時,教授母親出門留住,“Mr. Yao, please stay. There is a room in the house. The night is already deep. Stay for a night.”(姚先生請留步,這兒正好有空房間,天色已晚,請留下歇息一下吧。)
溶安看著這位好心的老太太,點點頭,“Thank you, madam. Good night.
”
“goodnight,yao”老太太跟他道晚安。
“Follow me, please”勞倫斯教授帶著他到樓上房間。
“Thank you, Professor Laurence, good nigh”溶安道謝。
“goodnight”
他聽著先生的劍橋腔,簡單到洗手間收拾一下,睡了個好覺。
第二天早上,他被老太太的叩門聲叫醒,還見到餐桌旁坐著一個黑發女孩,仔細一瞧,是個亞洲姑娘。
“Good morning, Yao. This is my tenant, Miss Cheng.Like you, from China”
(早上好,姚。這是我家的租客,程小姐。跟你一樣,來自中國。)
勞倫斯教授介紹道。
“你好,姚先生。聽勞倫斯教授說過您,您是他最得意的學生了。”正在吃早餐的姑娘抬起頭,笑著寒暄。
“謝謝,程小姐。不知道你是哪里人啊,我來自南京。”他走下樓梯,走帶餐桌旁,拉開椅子坐下。
“I come from Beiping, and I have things to do. I'll quit first.Professor Laurence, madam, Mr. Yao, goodbye。”
(我來自北平,還有事情要做,先告辭了。勞倫斯教授,夫人,姚先生,再見)
程小姐喝盡杯中的咖啡,吃完了最后一刻吐司,起身告辭。
“goodbye。”溶安隨著眾人的聲音道。他吃完了早餐,也起身告別。
走在冷冷的大街上,天空又下起了小雨,他撐開傘,就這么,一個人在異國,默默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