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人回到公寓時已經臨近十二點,須臾館老舊的樓梯發出吱吱呀呀的聲音。鈴木秀人聽到聲音來到走廊,觀察著兩人的神色。
二人眼角含笑,步伐輕快,表情中沒有一絲陰霾,一看就知道面試很順利。鈴木秀人覺得有些不可思議,夏川俊希本來只是個沒天賦的努力家,怎么短短一段時間,他就從一個屢屢落榜的吊車尾,變成了可以上東京藝術大學的天才了?現在又順利通過了面試,就像突然覺醒了力量一般。
要說這期間最大的變數,就是那天晚上兩個人喝了一晚的酒。莫非這酒有什么魔力?
鈴木秀人又喝了一口啤酒,沒有感覺到什么神奇的力量。但這酒實在是好喝,他又喝了一大口。
“回來了?我的西裝沒弄臟吧?”
“沒有,可能沾了點泥巴,但絕對不多。”
“那你可要拿到干洗店給我洗干凈。”
“是是。”
夏川俊希沒好氣地回應,鈴木秀人笑著看著夏川俊希,雖然不知道為什么變化這么大,但他為夏川俊希的成功感到由衷的高興。
三人走到了205室,打開房門,東云愛趴在桌子上睡著了,淺香惠實在旁邊照顧她。見到三人,她豎起右手食指抵在唇上,要三人安靜一些,不要吵醒了東云愛。
夏川俊希點點頭,然后指了指自己,比了個OK的手勢,代表自己面試成功了。淺香惠實含笑點頭,豎起了兩個大拇指,向他道賀。
就在夏川俊希和鈴木秀人準備各回各屋時,東云愛忽然掙扎了幾下,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看到了沙耶香,露出了燦爛的笑容。
“媽媽……?你回來……”說到一半,她立馬閉嘴,眼睛瞪得溜圓,“哦,你們回來了?”
沙耶香坐下來,拉下橡皮筋甩甩頭發,又變回邋遢的模樣。
“是啊。”
東云愛扭頭看了會兒夏川俊希,說:“沒有哭喪個臉,也沒有帶酒回來。看來是通過了,恭喜。”
“是啊,謝謝。”
“現在幾點了?哇……十二點了!我要回房睡覺了!”剛剛說錯了話,讓東云愛有些不好意思,她站起來,準備逃回房間。
但夏川俊希攔住了她,東云愛的表情和動作他都很熟悉。小時候,他看著別的小朋友和爸爸媽媽在公園玩,而陪伴自己的只有鋼琴時,也是她這樣倔強地揚著頭故作堅強,逃回只有自己的房間無聲地哭泣。
夏川俊希覺得有些同病相憐,當時沒有人抱抱那個抱著枕頭哭泣的小男孩,但現在,他覺得有必要幫幫這個泫然欲泣的小女孩。
“我回來的時候,發現櫻花已經開了,開的很漂亮。我還沒有正經地賞過一次櫻花呢,要不,我們明天一起去賞櫻?”
“好啊!我們就去上野公園賞花吧!正好看看俊希的新學校!”鈴木秀人舉雙手贊成。
“我也贊成!”沙耶香回應。
“嗯!”淺香惠實舉起繪畫板,旁邊有個快樂的小熊。
東云愛看著這一圈傻瓜,悄悄吸了吸鼻子,抬頭看向夏川俊希,想擺出一個生氣的表情但沒成功:“賞櫻哪有你說的那么容易?要做一天的食物,是想要累死我嗎?而且,哪來的伙食費去做飯?沒座位怎么辦?尤其是上野公園,我聽同學說,那里四五點鐘就已經全是人了。”
“飯錢我出!”沙耶香舉手。
“我去占座!我現在就可以去!”鈴木秀人積極踴躍。
“我幫忙一起料理。”淺香惠實回應。
三個人一下子把工作搶光了,夏川俊希有些不知所措,他好像沒什么能干的了。
“那……那我負責打雜。有什么需要買的,需要搬的,我都可以幫忙。”
“你們想吃什么?”東云愛坐回被爐,從被爐下拿出一支筆和一張紙。
“牛肉!”夏川俊希第一個回答,上次東云愛做的牛肉飯異常美味,讓他念念不忘。
“賞櫻肯定是要炸雞塊和烤串啊!”鈴木秀人說出了酒館最愛的兩樣食物。
“壽司!櫻餅!團子!”沙耶香從被爐下摸出一個橘子,一邊剝一邊說。
“飯團。”還是淺香惠實最溫柔,怕東云愛累著,就寫了一樣最簡單的。
“你們就不能吃點健康的東西嗎?”東云愛抱怨,“明明都是大人了,卻一點也不懂營養搭配。等你們老了,就知道多辛苦了。”
“我已經決定要趁著能吃的時候盡情地吃好吃的東西。”夏川俊希口若懸河,“說起垃圾食品,好想吃漢堡肉啊!”
“我要吃櫻花蛋糕!”沙耶香給東云愛喂了一片橘子,像幼兒園的小女孩賄賂媽媽,要媽媽給自己多弄些好吃的。
“那我要薯條和關東煮!”鈴木秀人又說了兩樣大叔最愛的美食。
淺香惠實思前想后,沒想出什么垃圾食品,正煩惱呢,東云愛就一拍桌子,怒道:“想累死我嗎?我告你們虐待童工哦!”
眾人笑成一團,又討論了半天賞櫻的流程和美食。最后決定由兩位男士去便利店,提前買一些必備的東西,免得浪費了明天的時間。
首先要買的就是藍色的塑料布,將塑料布鋪在地上,四角壓好就算占座了。但上野公園是有名的賞花景點,經常會有人趁人不在霸占別人的位置,所以還是需要有人守在那里。
但電車的末班車已經開走了,想要去占座,還是要起個一大早,坐五點的首班車出發,看能不能找一個好一點的位置。
然后要買紙盤,方便筷,一次性杯子和垃圾袋。當然必不可少的還有紙巾,卷紙和濕紙巾都要帶上一些,雖然賞櫻的時候旁邊會有臨時的移動衛生間,但里面可不會給你附上衛生紙。
還要買只馬克筆,這樣可以在各個餐具上做上記號,免得弄混。
“秀人,紙板要買嗎?聽說可以當桌子用……你買這么多啤酒干什么?”
鈴木秀人的籃子里足足有三十罐啤酒,夏川俊希覺得這些啤酒能把鈴木秀人殺上好幾回了。
“我早上五點就要去占座,而你們至少要下午一兩點才會來對吧?到時候多寂寞啊,肯定要喝點啤酒,順道邀請幾個和我一樣的可憐人,一起喝幾杯。”
“要不我跟你換換?”見他說得可憐,夏川俊希提議。
“不!”鈴木秀人死死護住啤酒。
“你還真不怕喝死……”
“死不了的”鈴木秀人揮手。
“對了,賞花是不是要穿和服?”
“不用……又不是成人禮。怎么突然說這個?”
“我只是在想,女孩子肯定還是想穿漂亮的衣服吧。”
“怎么了?”
“我覺得,愛應該沒什么好看的衣服。”
鈴木秀人沉默了一會兒,在身上摸索了一陣,拿出一張皺巴巴的一萬日元遞給夏川俊希。
“去租一件吧,我明天要去占座位。”
夏川俊希收下錢,又問:“可我不知道在哪租。”
“你覺得我會知道嗎?”
兩個大男人吹胡子瞪眼互相看了一會兒,默契地同時轉頭,用求助的目光看向了便利店的店員。短發的店員被嚇了一跳,后退了一步,無助地搖了搖頭。
夏川俊希長嘆一口氣:“明天我去問問。”
“就交給你了。”
你說得倒是輕松,夏川俊希朝鈴木秀人翻了翻白眼,他感覺這比開音樂會的壓力還大呢,給一個小女孩選衣服哪有這么簡單,又不是換裝游戲,可以一件件試穿。要是選到了不好看的,難以想象這群人會怎么嘲笑他的審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