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還是像往常一樣在這家咖啡廳加夜班,周圍的客人隨著時間的流逝變得越來越稀少。當她送走最后的一位客人時,下意識地看著窗外漸漸被渲染一層暮色的天空。
她的銀灰色雙眼上被夕陽染了一層金色,卻漸漸消失。
每到這個時候,周圍悄然無聲,沒有任何人。
為了湊足上大學的學費,她只好請求老板娘讓自己加班。因為沒有人愿意這么辛苦加班,所以十八歲的她和老板在這個咖啡廳工作。
她現在看著窗外發呆,似乎在等誰。現在無事可做坐在前臺的老板娘奇怪看她一眼,無奈搖搖頭,心想:現在的年輕人啊……
“丁零零……”這時,一陣清脆的風鈴聲傳入她的耳朵中,她回過神來。她下意識地看向漸漸被推開的玻璃門,還沒有看到進來的是誰,卻激動得落下了眼淚。
她連忙拭去眼淚,很長時間沒有笑容的她露出了微笑。
那雙清澈像毛筆輕輕劃過宣紙留下墨痕一樣顏色的雙眼在她視野中浮現,那柔順的黑色短發在咖啡廳溫和的燈光襯托下不禁讓人癡迷。
她愣住了,看著那雙充滿溫柔的雙眼漸漸看向自己。站在玻璃門檻幾米內的她竟忘了說一聲“歡迎光臨”,而那位少年笑笑也沒有計較什么。
那位和她年紀相仿的少年笑著推開了門,溫柔熟悉的聲音伴隨著清脆的風鈴聲傳入她的耳中:“這位姑娘,麻煩給我來一杯拿鐵,好嗎?”
“好。請坐,稍等片刻。”她連忙回過神來,有些慌張轉過身。
過了一段時間,她端出一盞拿鐵,有些緊張但很小心翼翼走向他身旁,微笑說道:“公子,您的拿鐵。”
他輕輕一笑,接過拿鐵,說道:“謝謝姑娘。”
她笑問:“請問……還需要什么嗎?我可以盡量幫您。”她愣了好幾秒才想出一個問題,有些尷尬。
“不用了,謝謝。”他抿了一小口,很有禮貌笑道,“如果真的說有的話,請你對我稱‘你’就可以了。”
“好的。”她終于有勇氣抬起頭看向他,笑道。
她從他穿著的黑白校服發現是和自己在同一所學校上學,她不免有些松一口氣。
“尹離觴,我的名字。”他緩慢將那盞拿鐵喝完,抬頭發現她一直在自己身旁,就笑著說道。
“我知道……了。”她笑道。她原本不想加最后一個字,但想到了什么就強行加上最后一個字。
“請問姑娘芳名?”他笑問。
“蘇酒。”她雖非常平常說出這兩個字,但讓人感覺一種微妙的情感流露出來。
他笑了。這時正巧窗外幾行流星悄然劃過,他的雙眼閃爍一絲光亮。
一陣清風從那扇未關上的窗戶吹進,將她的用紅色發帶扎起長過腰的青絲吹起,隨風灑落。
當那光亮漸漸消失在他的雙眼,他笑著站了起來,掠過她身旁,走到前臺付錢了。
她緩緩轉過身,看向他的身影有些恍惚。
“謝了,期待下次見。”他在她發呆時走到她面前,笑道。
“嗯。”她也笑了。
一陣清脆的風鈴聲伴隨著推門聲回蕩在咖啡廳里,她再次轉過身,看向他漸漸消失在視野中的身影,笑著心想:好久不見,離觴。
老板娘看到這一幕,還是無奈搖搖頭,嘆了一口氣,心想:現在的年輕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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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早晨,那位十八歲的姑娘穿著精致的白色的、上面繡著些許黑色花紋的校服,背著書包來到這所她期待已久的大學——子虛學院。
她名叫蘇酒,是剛上大學的新生。興奮了一個晚上沒睡好的她現在竟非常有活力,一定點都看不出來她昨天晚上失眠。
雖然她已經來到這里很多次了,但她還是期待這次進入這里。
畢竟,可以遇見他……
周圍的新生陸陸續續進入這所學校,她也不例外。
但是,她和他不是一個班級里。
當她看到周圍全是陌生面孔時是多么失望,但她從其他人口中得出了結論:原來他已經上大二了,因為以前有一次跳過級。
她笑了,心里充滿了期待。
在同一所學校相遇,不知道他究竟會是什么表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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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她再次進入學校的圖書館內。周圍許多學生都在靜悄悄看書,而她像特別熟悉這里一樣毫不猶豫走進圖書館內部,在一個書柜前踮腳試圖夠到那在上面的一本書。
“你需要的是這本書嗎?”一陣溫柔的聲音傳入她耳中,一只手臂順著她的手夠的方向拿下一本書遞給她,笑問。
那熟悉的聲音她永遠不會忘記,還是那樣。她笑著接過書,說道:“謝謝。”
“蘇酒?”他語氣有些驚訝,說道,“你是這個學校的學生?怎么以前沒有見過你?”
“我是新生。”她笑著解釋。
“原來如此。”他溫柔笑笑,“如果你有什么疑問,可以來找我,我盡量幫你解決。”
“那……你為什么選擇這所學校?”她像以前那樣笑問。雖然一直都會問,但她從來不會厭煩。
“我覺得它比較熟悉而已。”他沉默了一會,笑道。
“我也覺得。”她應和。
這世界上就有一種默契,冥冥之中為很多人選擇好了未來。
她就算知道這一切的結果,她還是會選擇再認識他一次。
“我們是不是以前認識過?”他腦海里浮現一個黑色貓咪的身影,是那么熟悉。
“也許吧。”她的銀灰色雙眼有那么一瞬間變成豎瞳,但還是變回了原來的模樣。
兩人雙眼中倒映著對方的面容,冥冥之中自有默契,仿佛就算不說也會從對方眼眸中知曉。
“離觴,我還有課先走了,再會。”她在他面前看著他雙眼那么純凈無雜,她心中有許多真相想說出口,但還是選擇逃避。
她還沒有等他回答就頭也不回走了,留下他一人看著她離去的背影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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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一間普通的居住房內。她趴在桌子上,一直盯著從圖書館借來的那本書,沉默了。
“五殿下,又怎么了?”一只雪白色的貓咪跳到桌子上,紫羅蘭色雙眼透露著些許擔憂。
“遙兒,你說我到底做得對不對?”她看著那本書,腦海中卻時常浮現那雙如墨的雙眼。
“……”它沉默了。
她也沒想它回答,而是繼續說下去了:“這樣反反復復……究竟是為了什么?連我自己都不知道。”她隨手翻了翻那本書,內心非常復雜。
“五殿下……”它有些驚訝,“這……不是您希望的嗎?”
“遙兒,若不是這樣,他……會得到解脫吧……”她盯著那本書的不知哪一頁。雖然在看書,可她的心思卻在今天下午的事情上。
“五殿下,您和他循環了這么多次……以前從未如此想過,現在為何……”它疑惑問道,“該不會……您是被誰洗腦了?”
她抬頭看向它,雙眼透露著復雜情感在一時半會理解不了。她笑了:“離觴。”
“什么?”它震驚了,“五殿下,您、您……”它想說什么卻說不出來了。
她低下頭看向書本,她笑著說道,真不知道是自嘲還是自然流露笑意:“我現在不敢看他眼睛了。”
“為什么?”它百思不得其解。
“如果我循環這一段時間,那么他早就解脫紅塵情緣了。”她扶額閉上雙眼,說道,“我只是為了自己罷了,他會同意嗎?”她嘆了一口氣,睜開雙眼,看向窗外月牙,沉默了。
看著銀色月光漸漸染上她銀灰色雙眼,說不出來的夢幻。可她雙眼透露出來的始終是擔心,無人理解,只有自己知道。
“五殿下,人的壽命對我們貓族來說是非常短的,您這是何苦呢?”它無奈說道,“更何況,他的壽命本來就只有十八歲。您這樣讓他十八年加十八年活著,而且從頭到尾都是一樣的情景,又有什么值得呢?”
“也許,我開始就不應該遇見他。”她聲音有些哽咽,“他本來就有一種不能和妖族共處的體質,我的出現只是、只是……讓他……絕塵而去的催化劑啊……也許,我離開才是最好的選擇吧……”
“……抱歉。五殿下,夢遙言重了。”它看著晶瑩的淚花在她雙眼中綻放,有些慌了。
“何夢遙,”她拭去眼淚,語氣堅定,“要不,我離開吧。”
它愣了一下。這是五殿下第一次叫它全名……它瞬間無言。
“遙兒?”她有些疑惑看向它充滿震驚的雙眼,問道,“你怎么了?”
“五殿下,若您離開他,那么他壽命更短。”它低下頭,小聲說道。
她愣了一下,驚訝問道:“為何?”
“五殿下,還記得他五歲的時候嗎?”它笑了,“那次,是您開始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
“知道啊。那次是我和他第一次的相遇,永遠不會忘記的。怎么了?”她好奇問道。
“若您那次不救下他,他也是活不下來。”它笑道。
她的腦海中瞬間涌出那一幅幅畫面,沉默了。
那一次,循環前第一次和他的相遇。他那時的雙眼的純凈,她永遠不會忘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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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時的她還沒有修成人形,只是一只黑色的幼貓;那時的他是個無依無靠的孩子,也是全村嘲笑的對象。
每次他都會被一些調皮的孩子打得傷痕累累,沒有哪一家歡迎他。那時的村落里的人們都非常窮,家里不夠一家吃飯,哪有能力再收養一個孩子呢?所以,每次他上門討飯時,總是被趕了出來。
他總是穿著一件單薄的衣服,每次冬天凍得僵硬,靠著幾堆茅草取暖才勉強活了五年。
她看見他的時候,他正被一群孩子打得毫無反抗之力。那時的她只是覺得他們無理取鬧,就將他們嚇跑了。
那時,她永遠都無法忘記,他純凈的雙眼含著些許淚花。那樣的表情,誰看了都憐惜。
所以,她留下來陪他。
這一陪,卻不到一年。她還要回到妖界修煉,被何夢遙強行拉回去了。
在她修煉成人的這一段時間,她讓何夢遙替她在暗中保護他。
當她可以修為人形的時候,第一件事就問她何夢遙關于他的事。何夢遙告訴她,他找到自己的親生父母了,現在的生活越來越好了。
這才讓她松了一口氣。但她還是選擇親自看看才放心,所以她又跑出妖界。
那時,人形的她從一些學生口中得出他現在子虛學院,所以她準備去那所大學,可還需要錢。沒有錢的她只好去咖啡廳打工賺錢,之后就再次遇到了十五年后的他。
佳人才子,三分有幸,命中注定。
那時的她,是多么意想不到。意想不到他這個時候會出現在她面前,也意想不到和他還有不到一年相處時間,更意想不到他無法與妖族共處……
人妖殊途,亙古不變嗎?她那時知道這一切時是多么荒唐,那時的她是多么無法理解這一切的發展。
她想過自殺,但她死不了;她想過沉睡,但她做不到;她想過封印,但她做不了……這一切太沉重了,她忘不了。
當他那時向自己表白的那一刻,就是她和他緣盡之時。她想逃避,卻怎么也逃脫不了。
她有什么錯?就是因為她是妖而已……那又如何啊?!是妖又如何?為什么啊……
是的。也許她也是幸運的,但她卻被幸運越陷越深……
“五殿下?五殿下?”它瞧見她雙眼漸漸迷茫,連忙伸出它的一只爪子輕輕推了推她的胳膊,有些擔心。
她一個激靈回過神來,看著它笑道:“我沒事。”那笑容滿含苦澀。
“五殿下,遵從自己內心吧。”它笑道,“夢遙只是看不慣您為了這個,天天郁郁寡歡。”
“遙兒,我和他在一起很快樂啊。”她又看向那本書,笑道,“只是,每次都要重新開始一次而已。”
“……”它又沉默了。
原本是像以前一樣沉默一個晚上,可一個威嚴的聲音在過了一段時間后傳來,打破了寂靜:“汝兒,夠了!”這讓她震驚得站了起來,下意識看向那憑空出現在她臥室的一位三十歲左右的男子。
“父皇?您怎么來了?”她驚訝問道。
“汝兒,你已經在人界待三百多年了。這是作為父皇給你最大的寬容了,你可不能在人界待太久。你現在已經徹底打亂了人界時間,若還要繼續下去的話,人界總有一天會徹底消失。”風從窗戶吹進,將他黑色的披肩過腰長發吹起。他的聲音沒有絲毫起伏,完全不容抗拒。
“父皇,準確來說是三百二十四年……”她低下頭,小聲說道。
“你還知道?快回去!”那雙暗紅色雙眼透露出的氣息讓人恐懼,那一身黑色的漢服飄飄,上面精致繡著綻放的鮮紅色彼岸花。他厲聲說道,看上去他真生氣了。
為了自己的私心讓人界消失,太不值得了……畢竟,這里曾經是他的故鄉。但是……我還是舍不得啊……她沉默一會,之后緩緩跪下來,對他磕了一個頭,然后在他驚訝的目光中直起身子,低著頭不敢看他。她緩緩說道:“父皇,汝兒不孝,給您添麻煩了。汝兒同意回去,只是在此之前汝兒有一事相求。”
“何事?”他稍稍消氣,退一步說道。
“汝兒想陪離觴最后一次,等他離開凡塵的時候,汝兒便隨父皇回妖界。”她還是想和他道最后一次別,畢竟這是她惹出的禍端,應該由她完美謝幕吧……
他皺了皺眉頭,但還是嘆了一口氣,說道;“我東方惟愿身為貓族君主見過許多愛情,這些都會隨時間流逝而消失。所以,不要再沉迷于兒女私情了。更何況,他還是人類。他的壽命只不過對你來說只是眨眼一瞬,何必對一瞬間消失的事物而傷心呢?值得嗎?”
“值得。”她笑道,“而且,他不是事物,是人類啊。父皇,就算這一切對于其他人來說不值得,但汝兒愿意。汝兒知道,遇到他,是汝兒的幸運,亦是汝兒的不幸。那又如何?汝兒救他,從未后悔。所以,請您允許汝兒做最后一次在人界的循環吧。”
“……好吧。”他猶豫片刻,淡淡說道。
“謝父皇。”她再次磕頭,笑道。
“何夢遙,記得把她帶回來。”他看向愣在桌子上的那只白貓咪,眉頭緊皺,說道。
它回過神,連忙跳下書桌,變回了人形,跪下行禮:“是,陛下。”一頭飄逸的白色長發用黑色絲帶扎成馬尾過腰,一雙紫羅蘭色雙眼如浩瀚星海,一身白衣飄飄欲仙,她就是何夢遙。
“免禮。”他開啟瞬間移動離開了這里,只留下充滿磁性的一句話。
“謝陛下。”何夢遙連忙起身,卻發現不見了他的蹤影,有些尷尬。
“都沒影了,你還這么固執干什么啊?”她站了起來,朝床上隨便一躺,笑道。
“哼。那可不像某些公主殿下重色輕友。”何夢遙冷笑道。
“也不像某些笨蛋威武就屈。”她也冷笑一下,說道。
“您……”何夢遙無言以對。
“睡覺。懶得理你。”說完,她一拉被子蓋好,就睡覺了。
何夢遙瞬間石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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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一個月里,她非常珍惜這短暫的美好時光,和他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都非常有意義。
“蘇酒,我想帶你去個地方。”他溫柔笑笑,說道。
“去哪?”她開始有些反應不過來,愣愣問道。
“去了你就知道了。”他輕輕拉著她的手,帶著她緩慢走著。
那一瞬間,她明白了,原來最后一刻還是來了。
她放眼望去,周圍一片花海。五彩繽紛的蝴蝶翩翩起舞,各種各樣的植物茂盛,時不時有幾只小鳥嘰嘰喳喳飛過……周圍一片生機,可在她看來,卻是為離別所鋪墊。
但她還是像以前一樣微笑說道:“真漂亮!你是怎么找到這里的?”她心中早被眼淚積成汪洋了,但既然要完美謝幕,不應該就在這里結束的。
“這是秘密哦。”他神秘一笑,說道。
“你!”原本她很傷心,現在又和他賭氣了,“哼!不理你了。”
“好啦。別生氣啦。我告訴你行了。是我無意找到的。”他溫柔說道。
“哼。”她扭頭賭氣。
他笑著抓住她的手,說道:“蘇酒,我喜歡你。”那聲音溫柔,在這空氣中漸漸蔓延,似乎充滿磁性,在她心頭回蕩。
這句話,她在此之前聽了十七次,這次是第十八次。她眼淚不爭氣瞬間涌出,轉過頭微笑著對他說道:“我也是。”永遠都是,不會變。
她說完那句話時,他抓住她的手漸漸滑落,她連忙試圖轉身抓住他的手,雙眼中溢出的眼淚在空中劃出一道透明的弧線。他在她面前瞬間朝后仰,臉上卻始終掛著微笑。
以前也是這樣,他毫無征兆就倒在地上,滿含深情地看著她充滿震驚的雙眼,笑容滿面。
“離觴!”她傷慟不已,跪在他身旁,好像眼中只有他。
這一切,該來的總會來,該走的總會走,誰都阻止不了,是妖又如何?也是無能為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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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幾天,他的家人將他下葬完畢。一切都回到了原來的樣子,但她的心永遠回不來了。
“遙兒,走吧。”她離開了人界,看向何夢遙輕輕說道。
“您……不多待一會嗎?”何夢遙看著她面容憔悴,有些擔心。
“待久了就不想回去了。”她邊走邊神情淡然說道,“就像父皇一樣。”
“陛下?”何夢遙有些驚訝,問道,“他怎么了?”
“原本妖界與人界是徹底隔絕的。現在貓族靠近人界,導致許多貓流落人界,變成了凡貓。”她雙眼漸漸朦朧,苦笑道,“就是因為我娘親啊。”
“您的娘親白思歸?”何夢遙疑惑,“怎么了?”
“她原本名字叫窗黛月,是個人類,所以我是半妖。”她低頭慢慢走著,說道,“人類是不可以成為貓族皇后,所以父皇一直沒有立后。但為了擁有后代,他就只能納妃。我是半妖,所以成長比他們緩慢,所以我現在是五殿下了。”
“那……五殿下您為何要叫蘇酒?”何夢遙好奇問道,“是因為您娘親嗎?”
“也因為離觴。”她笑道,“因為娘親是孤兒,所以希望有一個家,所以她叫思歸。她現在也找到了,現在壽終正寢,安然離開了。而蘇酒這個名字是因為酒和觴,多么完美的搭配。”
“五殿下……”何夢遙不知說什么才好。
“因為娘親去世早,而我成長遲。所以,父皇把我命名為東方玉汝,想要我像雕琢玉一樣雕琢自己。”她沒有關何夢遙怎么想,而是自言自語說下去了,“他希望我不要步入他的后塵,但……太遲了。”她雙眼似乎倒映出那雙星目,久久不散。
何夢遙看向她,擔心問道:“那……您接下來該怎么辦?”
“沉睡。”她淡然說道,“莊周夢蝶也是挺不錯的選擇。”
“您……不陪陛下嗎?”何夢遙小聲問道。
“一年。”她果斷回答。
太陽漸漸下山,在山頂徘徊。夕陽西下,斷腸人在天涯。
她回來了,卻將永遠回不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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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后,一間宮殿內,沉睡的卻不止一人。
她和她,永遠沉睡了。
他來的時候,她們早就陷入沉睡了。他手中的兩張紙漸漸飄落,一張上面清楚寫著:父皇,汝兒不孝。汝兒一年都沒有忘記他,所以請原諒汝兒想要和他在夢中相遇。另一張則寫著:陛下,夢遙服侍五殿下是您賜予的,所以夢遙也會永遠誓死追隨她。
他淡然一笑,將這宮殿封印,讓任何人不得進入。
他知道總有一天這時候會到來,三百多年了,還是來了。
若放任汝兒一直改變時間,人界也會消失。而且,本座和汝兒都不會同意的。更何況,是他們呢……
他緩慢走向他的宮殿后一片鮮紅色彼岸花花海,沉重心想:本座將你的靈魂封印在這里,既可以讓你看看人界變化,也可以和本座永遠在一起,可是本座是不是太自私了?為了自己,惹出這么多意想不到的事情……而且,汝兒是本座和你唯一的孩子……
他緩緩跪下,指尖輕輕劃過彼岸花花瓣,沉思:彼岸花花葉永不相見,就像本座和你,陰陽兩隔……
本座名曰東方惟愿。為誰?為了你;惟什么?惟有你;怨誰?怨自己;愿什么?見到你……思歸,這一生都是你。
也許,惟愿來生,本座和你,不會再相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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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還是來到這里。這里是她在人界的唯一一間房子,在他住處旁邊。
“遙兒,你為什么要跟著我?”她看向重新變成一只白色貓咪的何夢遙,好奇問道。
它又跳上書桌,笑道:“夢遙一直服侍殿下的,所以夢中也一樣啊。”它的紫羅蘭色雙眼充滿真誠。
“想當電燈泡早說嘛!用得著這么委婉啊?”她照例坐在書桌旁,笑道。
“您!”它瞬間臉紅,說道,“才沒有呢!”
“唉!單身貓就是單身貓。我走了。回見。”她笑著站了起來,理了理身上的女仆裝,沒等它回答就出門了。
關門聲消失后,它看向窗外陽光明媚的天空,笑著心想:看來,五殿下恢復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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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還是像以前那樣在這家咖啡廳工作,只是為了等待一個人的出現。
他對自己說了十八次“我喜歡你”,她還是想聽他說第十九次“我喜歡你”。她期待和他一起的時光、在一起的喜怒哀樂、在一起的細水長流。
這一切,對她來說,值得。
這世上沒有絕對完美的事情,所以她選擇沉睡,她會和至親處于兩個世界。開始她猶豫了很久,因為和父皇分開,她做不到。現在,她做到了。因為沒有他的日子,一年里是多么平淡無味。
他和她在十八年里真正在一起雖然不到兩年,但是她不在乎。因為在這注定以后會相見的過程中等待,不管有多久都無所謂吧?
她送完最后一位客人,再次下意識看向窗外的漸漸被暮色覆蓋的夕陽,露出了微笑。
因為她在等,在等那一位在流星來臨之前推門而入的少年。等他的笑容,等他用溫柔的聲音對她說話……
“丁零零……”一陣清脆的風鈴聲傳入她的耳中,她充滿期待看向那扇被推開的玻璃門和在他頭頂上搖晃的風鈴。
那睫毛是那么馥郁,在燈光照射下在臉上留下濃密的影子。那雙如潑墨的雙眼還是透露著溫柔,充滿笑意。
他還是那樣,笑著看向她,用溫柔的聲音說道:“這位姑娘,麻煩給我來一杯拿鐵,好嗎?”伴隨著風鈴聲傳入她的耳中,回蕩很久。
那一瞬,他和她,四目相對,片刻無言。那種欲說還休的情感,皆凝聚在眼眸中。
“好。請坐,稍等片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