銘帶著星的死亡證明與伯森侯爵賜予他的封號和賞賜,一路騎著‘火車’來到了杜瓦諾小鎮。
杜瓦諾是個南方的小鎮,這里還沒有受到魔族的威脅。無論是小鎮上的人,或是建筑的風格,都與卡里特、貝爾克等小鎮無異。集市上的人賣力吆喝著自己的商品,公會旁全副武裝的冒險者尋求著組隊的對象,花店的女人把一盆盆花束擺到陽光下,散發出的花香清新撲鼻,讓銘都忍不住想要買上一束。不過轉念想想卻又不知該送給誰,也就沒有在此停留。
銘向鎮上的居民詢問之后,來到了格拉菲托男爵的住所前。在這座小鎮中,格拉菲托男爵的房子可以算得上是豪華建筑,不過與鼠城城主的城堡相比,根本就是不可而喻的兩種東西。
銘敲了敲房屋的大門,等了一會后,里面并沒有任何回應。他又再次敲了敲,這一次里面傳來了一個女人的聲音。
“進來吧。門沒有鎖。”
門沒有鎖?銘不知道這是這個城鎮的規矩,還是這家人的習慣。
他推開大門走了進去,映入眼簾的是一個躺在沙發上的女人。像是油畫中的場景一樣。女人屈著腿,平躺在窗戶旁的沙發上。她的身上只裹著一件白色的透明紗衣,將本應該遮蔽起的部位全部暴露在外。女人眼神迷路,表情卻又異常平靜,對于陌生男人的到來顯得毫不在意。她左手拿著一個長柄煙斗,右手輕輕撫在被風吹起的白色窗簾上,像是一尊沒有思想的劣質雕塑。
“特雷莎·格拉菲托。”銘開口說道。
“是我。有什么事嗎?”特雷莎頭仰著頭,看著木制的天花板,不動聲色地問。
“伯森侯爵派我來通知你們一些事情。”銘將手中的資料放在一旁的桌子上。見她沒有任何反應,又繼續說道:“星死了。”
“星是誰?”
“利奧·格拉菲托。”
“哦。”特雷莎像是想起了什么,“我的弟弟。”她的語氣像是在說著與自己無關的事一樣。
“他是怎么死的?”她繼續問道。
“為調查魔族將軍戈爾烏斯,被魔族所殺。”
“為什么要調查魔族將軍?”
“伯森侯爵給他的任務。”
“他在伯森侯爵那里工作嗎?”
銘深吸了一口氣。他不愿再回答特雷莎提出的問題。他覺得自己隨便編個理由,女人都能毫不在意地繼續問下去,只要自己不停下來,這樣的問答就永遠都不會結束。
身后的大門被人推開,一個留著兩撇小胡子的中年男人走了進來。男人看到銘之后,露出了懷疑的表情,隨后對著他開口問道:
“你是什么人?”
“你是格拉菲托男爵嗎?”
“是我。”
銘拿起了自己帶來的資料,把它交給了那個格拉菲托男爵,“伯森侯爵派我來通知你們利奧·格拉菲托的死訊。”
格拉菲托男爵接過資料后隨手翻閱了一會,而后又丟到了一旁。冷笑著說:“我早就知道他們母子離開我之后,肯定沒有什么好下場。”
他扭頭看了看躺在沙發上的特雷莎,隨后憤怒地大聲吼道:“特雷莎,你干什么?為什么不把衣服穿上?”
特雷莎仍舊看著天花板,她抽了一口手中的煙,緩緩地說:“我在等你回來。免得你再把我的衣服撕破。”
“你說什么!”格拉菲托男爵怒氣沖沖地走到特雷莎旁邊,一把抓起她的頭發,把她從沙發摔重重地摔在地板上。“不要臉的臭婊子!”格拉菲托男爵還不忘罵上一句。他整了整自己的衣襟,又走到了銘的面前。
“利奧的母親知道這件事了嗎?”
“知道了。”銘不想告訴他真相。
“哦。”格拉菲托男爵挑了挑眉,“那她是怎么說的?”
“她什么也沒說。”
“哼!”格拉菲托男爵對銘的回答很不滿意。他不耐煩地揮了揮手,“行了,這件事我知道了,你可以走了。”
臨走之前,銘看了一眼趴在地上的特雷莎。她被摔倒之后就一直趴在地上,既不叫喚,也不反抗。銘覺得她大概已經死了,沒有多說什么便離開了這里。
這一天的場景給銘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很長一段時間都讓他無法忘懷。他經常會在夢中夢見特雷莎·格拉菲托。夢里的特雷莎依舊裹著那件白紗,輕輕地躺在沙發上。在她的附近突然燃起了大火,特雷莎躺在火中,一邊撫著窗簾,一邊肆意地笑著。
幾年之后,銘再見到特雷莎后,便再也沒有做過這樣的夢。那時他正在安迪爾蓋斯公爵的家中。特雷莎的脖子上拴著鐵鏈,渾身赤裸,全身上下滿是被鞭子抽打過的血痕與血痂。她趴在地上,吃著碗里骯臟的食物,吃完之后,爬到了安迪爾蓋斯公爵的腳邊,乞求公爵將手中的長柄煙斗給她。公爵抓著她的手,將她手上一塊剛長好的血痂扣了下來。特雷莎疼得在地上打滾。而在公爵將手中的煙斗遞給她之后,她又爬了起來,用顫抖的雙手緊緊握住了煙斗,像個瘋子一樣吮吸著煙嘴。
當銘告訴她,他可以讓她毫無痛苦的死去時,特雷莎跪在地上,把頭都磕出了血。再然后,特雷莎卷縮在銘的懷里,任由洛維爾一點一點吸干了她的血液。特雷莎死的時候,銘的眼里沒有絲毫同情。他突然想起星躺在鼠城地下通道時的模樣;想起了星的母親,趴在馬背上,奮力刷馬的樣子。此后的時間,銘總能記得特雷莎的樣子,卻怎么也想不起她的名字。
回去的路上,銘在來時路過的花店買了兩束花。回到羅下皇城后,他將其中一束花送給了正向他炫耀自己身上女仆裝的艾娜。將另一束花留在了星的墓前。
向管家匯報過任務之后,管家再次邀請銘陪著他一起去見星的母親。不過這一次銘拒絕了他。
……
在羅下皇城以北,莫阿頓王國的邊界之外。艾倫牽著馬車行走在看不見邊界的荒地上,亞伯特、琳、阿杰爾文緊跟在他的身旁。馬車上躺著愛葛莉絲。愛葛莉絲緊閉著雙眼,呼吸急促,額頭上滿是汗水,表情非常痛苦。
拖著馬車的馬匹一瘸一拐地向前走著,高大的馬頭快要垂到了地上。沒走多長時間,馬匹發出了最后一聲嘶吼,隨后倒在了地上。眾人見狀,隨即卸下了韁繩,由阿杰爾文與亞伯特一同拖著馬車繼續前行。
“就在這附近了。”手拿地圖的琳突然開口說道。
艾倫向四處看了看,周圍除了一片荒地,其余什么也沒有。
“確定嗎?”艾倫問道。
“嗯。”琳點了點頭,“賢者大人標出的位置就在附近。”
“好吧。”說著,艾倫拔出了腰間的圣劍。他雙手握住劍柄,緊閉著雙眼。圣劍上三枚劍芯開始逐漸閃爍著光芒,光芒覆蓋到了整個圣劍上。艾倫大喊一聲,將圣劍舉過頭頂。圣劍開始向四處散發出強烈的光芒,那光芒刺的眾人都有些睜不開眼。
在光芒的照射下,前方的空間開始漸漸扭曲,空氣中出現了一道道波紋,如同水面上,海鷗劃過時留下的痕跡一樣。波紋的范圍變得越來越大,以一個巨大的半球,覆蓋了他們面前的整片區域。
隨著圣劍光芒的消散,眾人面前的空氣波紋也開始退去。一座巨大的古老城池逐漸浮現在他們眼前。
“這就是夢城嗎?”亞伯特驚呼道。
“沒錯。”琳說,“這里就是千年以前消失的夢城。”
“我們走吧。”艾倫焦慮地看了看馬車上痛苦的愛葛莉絲。
眾人跟隨著艾倫的步伐,走進了城池當中。在他們進入城池后,半球形的波紋再次覆蓋了整座城池,隨后又消失不見,巨大的古老城池也隨之消失在空氣中。一望無垠地荒地又恢復了原本荒涼的模樣。只有不遠處死去的馬匹,悲涼地躺在驕陽下,無人問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