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科診室平時也是顧主任的辦公室，診桌后擺放著一個大書柜，被涵蓋各個專業的醫學書籍塞滿，可見顧主任在醫學上的涉獵面極廣。

　　等待患者的過程中，程朔閑來無事，隨手從旁邊書架上拿起一本《婦產科學》來打發時間。

　　這一看便停不下來，整個過程津津有味，如同在讀一本極有趣的小說一樣，直到將第六章第二節的“異位妊娠”看完。

　　程朔被自己的反應嚇了一跳，除了上學及考證期間被迫去看一下婦產科方面的書籍，其它時間壓根就不感興趣。

　　而現在居然像著了魔一般，對著一本大多數醫學男淺嘗輒止的《婦產科學》欲罷不能，難道是那潛藏體內的“婦產天賦”在作祟？

　　程朔嚇得連忙合上了書，努力讓頭腦保持冷靜，那怕有100%的天賦，自己也絕不可能去干婦產專業的。

　　嗯，絕無可能！

　　但接下來的事情就更加不可思議了，方才看過的章節一字不落地在腦海里過電影，不是走馬觀花，而是如同讀了千遍萬遍那樣滾瓜爛熟，不但倒背如流，而且內涵還能完全吃透。

　　甚至于，其中一個段落里的錯別字都被準確地挑了出來，堪比《天龍八部》里過目不忘的“移動圖書館”王語嫣。

　　程朔不敢置信地晃了晃腦袋，一個藍色的虛擬屏幕被抖了出來，上面以高清的圖像演示著異位妊娠的發生機理、病理改變、臨床表現、治療方案、手術操作要點及治療后恢復過程。

　　而且畫面還不是網絡上3D動畫那種，制作精良，高清無碼，甚至比視、聽、觸、嗅俱全的5D電影還要震撼。

　　盡管受過高等教育的程朔，都難以用匱乏的詞語形容出來內心的震驚，千言萬語都只能匯成兩個字。

　　“臥——槽！”

　　懷抱一摞病歷的何書偉從門口經過，恰好聽到了程朔粗暴的感慨，勾頭一看滿臉壞笑地蹭了進來。

　　“哎呦程主任，什么東西這么勁爆？給我也看看？”

　　對于何書偉這人，程朔非常不感冒，猥瑣、八卦、愛貪占小便宜，尤其難忍的是，這貨極不注重個人形象，而且還有常人無法忍受的特殊癖好。

　　剛入職那會兒，程朔和他一起住過單位公寓，相處一個月愣是沒見人家洗過澡，剛脫的薄襪子能粘墻上，稍厚一點的能站起來保持半天不倒。

　　前面這些程朔都忍了，畢竟又不和這貨住一間臥室，最終導致程朔搬走的原因有二。

　　一是這貨居然可恥地偷用了他的牙刷，用完也不說把上面的韭菜葉子甩掉。

　　第二個程朔都不好意思說出來，大概來說就是何書偉“金屋藏嬌”，而且還經常抱著女朋友在他眼前招搖，然后有一天，何書偉的女朋友在客廳爆炸了，崩得到處都是……

　　何書偉痛失所愛的當天程朔就搬家了，連夜走的，扛著沒來得及充氣的自行車。

　　看見何書偉進來，程朔下意識地往后挪了挪椅子，將面前的書往前一送：“喏，《婦產科學》，感興趣就拿走。”

　　何書偉壞笑著搖了搖頭：“嘿嘿嘿，不是這個，你肯定夾帶有私貨，我都看見了，好東西要和最好的兄弟分享，你說對不對？”

　　程朔心里發苦：“有個屁私貨！趕緊寫你的病歷去，別打擾我看門診，再說誰和你是好兄弟？”

　　何書偉賊心不死：“哪有什么病人？再說就咱們這毫無經驗的新手給你個病人你看得了嗎？別磨蹭，GKD。”

　　何書偉死皮賴臉地磨蹭了半天，硬是討要什么種子資源之類的東西，讓程朔尋死的心都有了。

　　不知過了多久，黑暗中的曙光終于來臨，程朔眼睛一亮，指著何書偉的身后道：“趕緊起開，病人回來了！”

　　何書偉扭頭一看，一個母親推著女兒站在門口，望著自己的搖動的大腚望而卻步。

　　何書偉以為病人走錯了屋，一指旁邊的房間道：“兩位是不是看病啊，許主任在隔壁。”

　　母親望了望程朔，語氣較剛來時有了微妙的變化：“不是，我們就找程醫生看。”

　　何書偉看了看母女倆，又從上到下打量了一遍程朔，臉上露出一絲驚訝：“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啊程朔，原來你還真會看病啊！”

　　程朔懶得理他，揮手示意讓病人進來。

　　何書偉將脖子朝前伸長了三寸低聲道：“記得東西發我網盤里，放心，我會用等量的資源跟你交換，嘿嘿，就不打擾程主任看病了。”

　　臨走時小眼一瞥，指著桌角的早餐咽了口唾沫：“你看你忙的，豆漿油條都放涼了，要不我拿去給你熱熱？”

　　程朔已無力吐槽，沖他一甩手：“滾滾滾，拿上趕緊滾。”

　　何書偉餓狼撲食般抓起豆漿油條就溜出了診室，連病歷都忘了拿。

　　程朔從那位母親手中接過化驗單及彩超單，仔細判讀起來。

　　尿檢結果：尿HCG陽性，提示早孕可能；彩超顯示：右側附件不均質回聲包塊，考慮宮外孕（右側輸卵管妊娠）。

　　程朔緩緩將桌上的紙推到母女面前，上面條理清晰地羅列著記錄下來的癥狀，收尾的位置用紅筆圈著幾個大字：宮外孕、考慮輸卵管妊娠，不排除有破裂可能。

　　那位母親此刻一言不發，想必她對這個診斷已無異議，人家醫生單憑問診就給出了和精密儀器分毫不差的診斷，不服也不行。

　　少女將頭深深地埋在膝間，仿佛要找個地縫鉆進去，從聳動的肩膀可以看出他在無聲哭泣。

　　那位母親鐵青著臉，緊緊地抓著手包厲聲質問到：“是你自己坦白哪還是要我去查？”

　　沉默，良久，母女倆就這樣一動不動地對峙著，第一次面對這么尷尬而凝重的氣氛，程朔也不知道該說點啥。

　　這種情況在當下并不稀奇，上學那會也時常聽說，究竟是健康教育的缺失，還是花花世界的誘惑力太大？忙著賺錢的家長們估計很少會去考慮這個問題。

　　但這些都不是程朔現在該考慮的，病情兇險，再這樣耽擱下去遲早要出問題，母女倆冷戰，作為醫生則必須當機立斷。

　　程朔撕下一張住院證，邊說邊開了起來：“診斷明確了，治病要緊，到婦產科那邊住院吧，估計需要手術治療，不用擔心，及時治療很快就會恢復。”

　　聽到要手術，少女的心理防線終于被擊潰了，拳頭用力地捶打著膝蓋：“媽媽，我對不起你和爸爸，不用管我了，你們只當沒生過我這個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