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分鐘后，馬釘終于冷靜下來，可以勉強和石龜進行對話。

　　一人一龜在木桌邊對座，馬釘用驚疑不定的眼神仔細打量著石龜。

　　暗綠色的皮膚上浮現(xiàn)出一張極其人性化的笑容，細心觀察會發(fā)現(xiàn)，石龜臉上甚至還有兩縷細長的胡須。外觀有些像是老年版的忍者神龜。

　　“你到底是誰？為什么說是我二大爺？”

　　“我是誰不重要，名字只是代號而已，如果你愿意，稱呼我為石龜即可。至于說我為什么是你二大爺，這個問題我沒辦法證明，信不信隨你，確實是我在你十歲那年，把你從孤兒院接出來的。”

　　石龜說話慢條斯理，不緊不慢，聲音給人以莫名安心的感覺。

　　“你連原因都不說？叫我怎么相信你？”馬釘?shù)难凵袷志琛?p>　　或許是這樣的眼神刺激了石龜，他搖搖頭，緩聲道：“不要用這樣的眼神看著我，我承認或許這些年每個月都給你寄錢是我的不對，讓你感到很不開心，

　　但現(xiàn)如今既然你會來到這里，必定是抱著滿腹的疑問，你可以選擇問我問題，通過我的解答，你再來決定是否相信我。”

　　“不開心？你每個月給我寄生活費，為什么我會感到不開心？”馬釘敏銳抓住了石龜話語間邏輯的漏洞。

　　“每個月給你寄錢不就無法阻止你變窮了嗎？你自然會過得不開……”石龜話說到一半忽然止住，注意到馬釘疑惑地表情，略微沉思了片刻，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

　　“哦……原來這個月的設(shè)定大概是變窮即是幸福，我說我怎么在明知對你不利的情況下，還在每個月給你寄錢，原來是世界的作用。”

　　“世界的作用？”馬釘眼睛一亮，雙眼緊緊盯住石龜，道：

　　“你也發(fā)現(xiàn)了世界的不對勁是不是？告訴我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你所說的這個月的設(shè)定是怎么回事？世界的設(shè)定每個月都在變嗎？那我為什么沒變？”

　　“慢慢來，慢慢來，孩子。”石龜苦笑著擺擺龜手。

　　“問題要一個一個回答，我說過，今天你的疑問都會在這里得到解答。你先整理一下你的思緒。”

　　“真能回答我全部疑問？”

　　“沒錯。”石龜緩緩點頭。

　　馬釘聞言沉吟片刻，抬起頭道：“既然你說你是我二大爺，那請問我的父母哪去了？我自小在孤兒院長大，從沒有見過他們，我的身世究竟是怎么回事？”

　　“不知道。”石龜回答的干脆利落。

　　馬釘：“……”

　　他差點沒噎著。

　　“你不是說我的疑問你全都能解答嗎？”

　　“不知道也算回答啊！”石龜這話說的理直氣壯，在注意到馬釘抽搐的面色后，忽然狡黠一笑，解釋道：

　　“關(guān)于你的身世問題，我確實不清楚，我的記憶似乎曾經(jīng)被人封印過，自我十四年前清醒過來后，腦海中僅剩的念頭就是要照顧你到上個月截止，所以才會將你從孤兒院接出來，每個月給你寄生活費。”

　　“那你為什么說是我二大爺？”

　　“總要有個身份啊！”石龜理所當然的回答，隨即指了指自己的龜殼，繼續(xù)道：

　　“你也看到我的這幅樣子，不可能出去見人，所以照顧你的最好方式肯定是裝作你親人的名義進行，扮演你二大爺只是一種手段，如果我愿意，我還可以是你大舅、二舅、甚至大姨媽都可以。”

　　這老王八越說越離譜，馬釘挑挑眉，面色不善的看著石龜，想了想，終究還是沒有發(fā)作，而是拋出了自己的第二個問題。

　　“這個世界究竟是怎么回事？為什么我一覺醒來，世界會變得如此不正常？是我穿越到平行世界了嗎？”

　　“不是平行世界。”石龜率先否定了馬丁的猜測，隨即反問道：

　　“為什么你認為你之前生活的世界就是正常的？什么算是正常世界，什么算是非正常世界？如果要是一個自小在全是女性的世界長大的人，來到你之前生活的世界，她會認為世界就是正常的嗎？”

　　石龜?shù)脑捳衩@發(fā)聵，引起了馬釘?shù)纳钏迹麆t繼續(xù)道：

　　“其實從古至今，世界的運行規(guī)律真相就是，每個月的一號，世界的設(shè)定都會發(fā)生轉(zhuǎn)變，比如標簽化的世界、時間敏感度不同的世界或者放大十倍的世界等等。

　　從沒有什么平行世界，只不過是你現(xiàn)在剛剛發(fā)現(xiàn)了世界的不同而已。”

　　“不可能。”馬釘果斷搖頭，認真的看著石龜，道：

　　“我不相信你的這種說法，如果世界的設(shè)定真的每個月都在變化，那我這二十四年的生活算是怎么回事？從出生到現(xiàn)在，我可是一直生活在“正常”的世界中，從沒有發(fā)生過變化。”

　　“你憑什么認為你之前二十四年的記憶是真的？”石龜似笑非笑的看著馬釘。

　　這個問題讓馬釘遲疑了一下，而石龜繼續(xù)道：

　　“從這個月的月初到現(xiàn)在，你應(yīng)該也發(fā)現(xiàn)了不同，那就是你周圍的所有人都認為貧窮、低賤的生活是幸福的，沒有人提出質(zhì)疑，或者說整個社會的大環(huán)境都是如此。

　　想必他們也認為他們之前生活的記憶是真實的，并且也一直為此而活。既然如此，難道你能保證在你之前二十四年的生活中，你的記憶從沒有被改變過？

　　又或者換一個角度說，你當前所持有的記憶，只不過是你上個月所經(jīng)歷世界的保留記憶，而現(xiàn)在你發(fā)現(xiàn)了世界的變化，所以記憶沒有被更改，才導致你誤認為上個月所生活的世界是正常的。

　　你只是把你上個月經(jīng)歷的世界設(shè)定當成了主世界而已……”

　　馬釘一下子沉默了，石龜?shù)脑拰λ娜^造成了巨大的沖擊。

　　就像是有人告訴他，你說生活的世界是假的一樣。馬釘無論如何都不愿相信自己前二十四年的記憶是偽造的。

　　他拼命檢索自己的腦海，從出生開始，自己所能記住的每一幀成長畫面全部浮現(xiàn)。

　　從孤兒院的白色墻壁到一個人步入新家的孤獨、再到入學、學習、早戀、再早戀、還早戀、高考，大學、畢業(yè)……

　　種種細節(jié)現(xiàn)在想來，馬釘仍感覺倍加真實，他怎么也不能相信這些都是假的，也不能相信是有某種神秘力量篡改了自己的記憶。

　　可越是真實，馬釘心里就越隱隱有種相信石龜話語的沖動。

　　畢竟他現(xiàn)在遭遇了這樣一個“比慘”的世界，如果真不是穿越的話，那么恐怕石龜?shù)脑捠亲詈侠淼慕忉屩弧?p>　　而更令他細思極恐的是，他猛然響起前天手姐所給他的關(guān)于小說的建議，那恰恰符合石龜所說的“真相”。

　　難道一切都只是巧合？

　　“就算你說的是真的，那究竟是誰在一夜之間改變了世界？我為什么會發(fā)現(xiàn)世界的不同？”馬釘?shù)难劬λ浪蓝⒅敚噲D要找尋他話語的漏洞。

　　石龜絲毫沒有慌張的表情，笑著看向馬釘，緩緩道：

　　“是誰改變了世界并不重要，你可以稱呼它為神、至高或者法則，當然我們更習慣稱之為命運，你能夠發(fā)現(xiàn)世界的不同，也是命運做出的選擇，而我則是你的命運接引使。”

　　這老王八說話越來越玄奧了。

　　馬釘撇嘴，繼續(xù)問道：“我們？有很多跟你類似的人嗎？或者說，難道有很多人跟我一樣，發(fā)現(xiàn)了世界的真相？”

　　石龜點點頭：“確實有很多人發(fā)現(xiàn)了世界的變化，這也是我撫養(yǎng)你的原因之一，命運選擇了你就和選擇他們是一樣的。像你這樣的人，我們稱之為“持牌者”。”

　　“也就是說，命運選擇了很多人，包括我在內(nèi)，我們稱之為持牌者。我們?nèi)慷寄馨l(fā)現(xiàn)世界的不同，對嗎？”

　　“不不不。”石龜忽然搖頭，面色復雜的看向馬釘，意味深長的道：“你雖然是持牌者，但你和他們不同，你是特殊的。別人只是懷疑，而你是發(fā)現(xiàn)。”

　　“什么意思？”

　　“時間久了，你自然會明白我說的話。”石龜高深莫測的笑了笑，沒有再說話。

　　馬釘雖然還有心想要繼續(xù)深究，但看石龜?shù)谋砬椋朗敳粫倩卮疬@個問題，想了想，他換了個方向詢問：

　　“命運選擇我或者我們作為持牌者的原因是什么？”

　　“因為它需要你們完成一些任務(wù)。”

　　“任務(wù)？”

　　馬釘愣了一下。

　　“沒錯。你可以看一看我寄給你的那張信紙。”石龜?shù)馈?p>　　聽完這句話，馬釘從兜中拿出了那張詭異信紙。

　　出乎他的意料，信紙上的字跡已經(jīng)消失不見，只能下電子倒計時還在運作。紙上浮現(xiàn)出一團漆黑的墨狀記號，記號不斷蠕動，似乎在形成文字。

　　與此同時，石龜?shù)脑拏鱽怼?p>　　“每個月的一號，命運都會在這張紙上顯示出持牌者本月需要完成的任務(wù)，任務(wù)完成會有獎勵，任務(wù)失敗則有懲罰。你可以把自己當做是無限世界中的輪回者，而命運則是主神這樣理解。

　　只不過區(qū)別在于，輪回者是經(jīng)歷不同世界，而你則是同一個世界，但是不同的設(shè)定。”

　　“任務(wù)有危險嗎？如果我們要是所謂的輪回者，那么任務(wù)失敗的懲罰是會是抹殺嗎？”

　　“不會是抹殺，比抹殺輕一點。”石龜“友善”的笑笑。

　　馬釘：“……”

　　“那我能不能不當這個持牌者，老老實實的做普通人，行嗎？”

　　“呵呵。”

　　石龜沒有回答，但意思很明顯。

　　“我就知道天底下沒有免費的午餐。”馬釘看著手里這張信紙恨得直嘬牙花子。

　　眼下的情況很明顯，就是他被命運選中成為所謂的“持牌者”，每個月都會執(zhí)行有一定危險的任務(wù)，看情形他應(yīng)該是沒有反抗的余地。

　　“如果我完成任務(wù)的話，獎勵是什么？”馬釘忽然抬頭詢問。

　　“里比戈和力比多。”石龜回答。

　　“這是什么東西？”

　　“是你超我和本我的能量來源，也是構(gòu)建人格面具的基礎(chǔ)。具體你不需要了解太多，現(xiàn)在說了你也不清楚，你可以等到你第一次任務(wù)結(jié)束，拿到獎勵后，你再來這里，我會給你解答。

　　相信我，它們不會令你失望的，它們是因也是果，是源也是終。”

　　說到最后，石龜莫名有些感慨，聽得馬釘直皺眉頭。

　　這老王八打啞謎真是一絕。

　　可事已至此，他也只能聽從石龜?shù)慕ㄗh，默默低頭看向信紙上逐漸成型的文字。

　　很明顯之前信紙上所寫的“來找我”，并不是本月任務(wù)，而他來到這里，則意味著持牌者的身份正式生效，即將迎接本月任務(wù)的到來。

　　事情發(fā)展到現(xiàn)在這一步，馬釘也沒有選擇的余地，就這樣皺眉思考了一會兒，抬起頭看向依舊笑瞇瞇的石龜，道：

　　“如果我成為了持牌者，持續(xù)完成任務(wù)，是不是有機會能夠知道我父母的事情。”

　　從剛剛的對話中，馬釘很容易推斷出，自己的父母肯定和這個所謂的世界真相有關(guān)，他相信命運不會無緣無故的選擇自己，而眼前這頭石龜肯照料自己，必然也有某種身世原因在里面。

　　石龜平靜的臉色終于浮現(xiàn)出些許驚異，渾濁的老眼盯著馬釘，緩緩點了點頭，意味深長地道：

　　“我不知道我的記憶是被誰封印的，也許和你的父母有關(guān)，也許無關(guān)。但只要你能在持牌者的路上走下去。我相信你的疑問一定都會得到解答。

　　不要怨恨自己成為了持牌者，你要明白，這個機會是你在世間多少財富都無法換來的，它才是你通向社會上層的真正通道。”

　　問題問到了這里，馬釘心里的疑問基本也得到了解答，而無法知曉的答案，估計現(xiàn)在一時半會兒也探究不出真相。

　　馬釘很肯定這老王八必定是隱藏了什么，他也不能肯定石龜說的全部是真話。但一切都要等到時間來驗證，他現(xiàn)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完成即將到來的任務(wù)。

　　“二大……石龜，我這次的任務(wù)困難嗎？”

　　石龜搖搖頭，笑道：“你放心，第一次沒有困難的任務(wù)，通常都是讓你去尋牌，畢竟你是持牌者，沒有“牌”怎么執(zhí)行任務(wù)。”

　　“什么牌？我該怎么尋？”

　　“命運牌，具體尋找方式要看你的任務(wù)內(nèi)容。不要問我命運牌是什么，這個我無法回答你，再說就越界了。”

　　石龜說著，忽然指了指上面，做了噤聲的手勢。

　　馬釘想了想，忽然腆著臉靠近石龜笑了笑，挑眉道：“龜哥，這尋牌有沒有什么訣竅啊！”

　　石龜哭笑不得看著馬釘這幅鬼精鬼精的模樣，道：

　　“你要清楚一件事，我是你的命運接引使，無論發(fā)生什么事情我都會站在你這邊。所以你不必裝成這樣，能告訴你的，我肯定都告訴你。關(guān)于尋牌的訣竅，我只能說，你要多逆著世界來，總會有所收獲。”

　　“逆著世界來……”馬釘嘴里反復念叨著這幾個，若有所思。

　　“龜哥，還有其他建議嗎？”

　　石龜搖搖頭，道：

　　“具體就要看你自己了，我這邊再沒有什么忠告了。如果你沒有疑問，那么等待信紙上的任務(wù)出現(xiàn)后，你去執(zhí)行即可。完成任務(wù)后，在月底的時候，你可以來到我這里，我會給你相應(yīng)的建議和解答。”

　　說著，石龜就要起身，想要回到柜臺趴著，看情形已經(jīng)打算要下逐客令了。

　　“等等，龜哥。還有最后一個問題。”馬釘趕緊叫住石龜。

　　“什么問題？”

　　馬丁猶豫了下，還是將前天自己在咖啡廳和編輯手姐的遭遇講了一遍，道：

　　“龜哥，你說我這個編輯……她是不是也是持牌者啊！”

　　石龜想了想，道：“持牌者不是那么容易當?shù)模艺J為應(yīng)該不是，充其量只能算懷疑者而已。當然這件事我也說不準，我建議你最近不要和她接觸，以免多生事端。”

　　說完，石龜便自顧自的上了柜臺，重新趴下。

　　還沒等馬釘這邊咨詢懷疑者的含義時，便看到石龜全身蒙上了一層灰紗，僵化在原地，任憑馬釘如何呼喊，都不再答復，仿佛重新恢復成了雕像。

　　馬釘明白今天的談話大概就是到此為止，如果想要再找石龜，恐怕也只能等待它所說的，任務(wù)完成后的月底再來了。

　　他一個人站在空蕩蕩的屋子里沉思了許久，內(nèi)心五味雜陳，盡力消化著石龜今天所給出的信息量。

　　就在此時，馬釘忽然感到手中一陣灼痛，低頭一看，卻發(fā)現(xiàn)自己手上那張信紙已經(jīng)重新浮現(xiàn)了文字，上面寫著。

　　“任務(wù)：參加節(jié)目《我要當首負》，并在其中尋覓命運牌。每獲得一張命運牌，獎勵一點力比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