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小白的話，令蘇盛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仿佛一個哲學家，在思考一個很深奧的哲學問題。

　　蘇盛擔心的不是那些血尸，而是躲在血尸背后的那個魔鬼。

　　那個魔鬼，是何其可怕，連是鬼魂的莫小白，都要忌憚三分。

　　“其實，也并沒有什么可怕的。”蘇盛淡淡地說。

　　這話，說是安慰莫小白，還不如說是安慰自己。

　　一旁的安清萍湊了過來，道：

　　“小鬼，那是來自地獄的魔鬼嗎？你知道他長什么樣子嗎？”

　　莫小白搖搖頭，“其實，我并沒看見他真正的樣子。因為當時是極度恐懼，我差點就要崩潰了。還以為他會吞噬我。然而最后不知道什么原因，他放棄了。”

　　安清萍想了想，道：

　　“也許，你跟別的鬼不一樣，才讓他放了你。”

　　莫小白搖搖頭，“我并不這樣認為，我覺得那只是一個意外。”

　　“是的，太可怕了。”房間角落里傳來說話的聲音。

　　“誰？”安清萍就像只炸毛的小貓，隨時準備攻擊。

　　從房間角落里，走出來一個面容枯槁的老者。

　　老者咧開嘴，想展現出一個微笑。

　　蘇盛看向莫小白，道：

　　“他是誰？”

　　莫小白搖搖頭，“不認識。”

　　“你再地下城游蕩這么多年，還有你不認識的人？”蘇盛狐疑地瞅著莫小白。

　　莫小白淡然地道：“時不時的會有孤魂野鬼盡到地下城來。就像你們是偶然闖進來的一樣。”

　　蘇盛還是不相信，但他臉上的表情稍稍和緩了一點。蘇盛趕出來這個老者并沒有什么惡意。

　　至少從表面上看起來，是如此的。

　　“你們別為難小鬼了，”老者身形一抖，顫顫巍巍向前邁著腳步。“我也是初來到這里，剛剛我聽見你們說話，才知道這里是地下城。”

　　安清萍抬起頭來瞅了老者一眼，“難道有什么不對嗎？”

　　老者抱著兩手，在一把椅子上坐下。“說來奇怪，我小的時候，就經常夢見這個地方。可是在我有生之年，卻沒能進入這個地方，反而我死后，靈魂卻飄落到這里。”

　　莫小白看著老者，他是先入者，又在這里呆了很多年，自然能判斷老者的話里有幾分真假。

　　莫小白撇了撇嘴，“小時候的夢，不都是騙人的嘛。”

　　老者搖搖頭，道：

　　“冥冥之中，有什么東西在召喚著我，而這種召喚，在我還是一個活生生的人的時候，就開始了。

　　要不，人們說死后會看見一道光，然后跟著光，進入下一個輪回。既世人所說的投胎轉世。

　　可是我沒有，我被召喚到這里。而且，他總在我耳邊竊竊私語。”

　　莫小白一愣，道：

　　“他說什么了？”

　　老者略微沉吟了一下，“他啊，他說快來吧，我需要你。”

　　安清萍看向蘇盛，道：“難道他說的，是那個魔鬼。”

　　老者搖搖頭，“其實我也不知道，是不是你們說的那個魔鬼在召喚我。”

　　莫小白一排手，道：

　　“魔鬼需要更多的靈魂，讓自己變得強大。”

　　蘇盛點點頭，“也許真是如此。”

　　莫小白抬起頭，看向老者，“我覺得你還是離開這里為好，就算不能投胎轉世，在陽光下化作灰飛煙滅，也強過成為他的口中之食。”

　　“我不知道什么時候來到這里的，”老者說，“記得我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能穿墻能隱身，剛開始都把我整懵了。很久以后，我才明白，原來我已經死了”

　　老者深深的嘆息，“沒想到我好日子才剛過上，就這樣死了。雖然有些不甘，卻改變不了事實。”

　　莫小白道，“想必你心中藏得有怨念，才讓你不能走入輪回。看來，你是一個有故事的人。”

　　老者到不介意，摸了摸自己的胡須道：“故事是有問題是你有酒嗎？”

　　莫小白唉唉地笑，不知什么時候，一個酒葫蘆出現在他手里。“只要你有好的故事，酒嘛，管夠。”

　　莫小白說這話的時候，胸有成竹，仿佛他不是一個十五歲的少年，而是一個嗜酒如命之人。

　　老者一見到酒葫蘆，激動得兩手發抖，“沒想到啊，一個十五歲的小鬼，也會喝酒。”

　　莫小白笑笑，“我從小就得了一種怪病，看過很多大夫，也吃過很多藥，就是不見好轉。”

　　老者有興趣起來，“什么病。”

　　“就是睡覺的時候，渾身冰涼，就像一個死人一樣。”莫小白說，“好幾次，我都差點死掉了。我爸爸見我可憐，想了一個土辦法，就是給我酒喝。雖然病不見好轉，但好歹晚上能睡過一個安穩的覺。”

　　“怪不得你會有酒，你的親人沒少給你好處啊。”老者嘆了一口氣，“可是我，就不一樣嘍。”

　　“有什么不一樣？”莫小白坐的筆直，就像個正認真聽老師講課的學生。

　　老者接過莫小白遞過去的酒，喝了一口。然后把酒葫蘆還給莫小白。“我有三個兒子，老大老二都考上了大學，也把家搬進城里。老二雖然沒考上大學，卻自己開了家餐飲店。”

　　“個個都有出息啊，你還有什么不甘的呢？”安清萍問。

　　老者擺擺手，“就是因為太有出息，各自都在忙著自己的事，就連我死時，身邊也沒有一個親人。”

　　安清萍吃沉默了，老有所依，是大家最美好的愿望。

　　可是，人人真有老所依嗎？

　　平時大家都在忙著自己的事，又都有自己的難處。人活一世，就要受各種奔波苦難。死后，卻黃土一堆。想想，也就是那回事。

　　但，并不能因為這樣，就不活了吧。死很容易，活著才難。

　　有很多時候，很多人，都是咬緊牙關在堅持。就算堅持不下去，也要堅持到最后一秒。

　　“我記得那天傍晚，天空下著大雪。”老者說，“當時我正在烤火爐邊烤著紅薯，正當我準備剝紅薯的時候，我聽見一個聲音說，該走了吧。”

　　換做誰，都會有一絲不甘的吧。蘇盛想，人活著，不就是為了有一天，能走好嗎？

　　聽見老者說臨終前烤紅薯的事，蘇盛才發覺自己有些餓了。

　　這個時候，外面響起了敲門聲。蘇盛去打開門，是石敬之。

　　“城主請你們去用餐，”石敬之說。

　　蘇盛站起身來，和安清萍跟著石敬之走了出去。一旁的老者和莫小白，也不知什么時候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