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離愁
斂秦有些詫異,這廝素來傲氣,說出的話也總是帶著些盛氣凌人的味道,今天怎么如此溫柔了,這樣緩和委婉的語氣委實(shí)不是他的風(fēng)格,不過他話里話外的意思,同師父念叨的也差不多,都是說自己能力不足,她道:“你不就是覺得我法術(shù)不好嗎?用不著拐著彎罵我,師父她老人家都肯放我離開,可見我并不差,再說我們那里淳樸,并沒有那么多心機(jī)。”
敖泠連忙道:“我沒有看輕你的意思,我覺得你很好,我……”他一時說不出個所以然,面上不由得有些紅。
斂秦瞪大了眼睛看著他,覺得敖泠今日好生奇怪
敖泠見斂秦美目圓瞪的模樣,覺得她心性單純,暗示定是行不通的,一鼓作氣道:“我也十分向往雁照湖的風(fēng)光,不知能不能同你回去游覽一番。”不等斂秦說話,又繼續(xù)道:“你回去定是雜事纏身,我雖然學(xué)藝不精,但好歹在昆侖學(xué)過幾年,我們又同是水族,許多事情都是相通的,我與你同去,說不定能幫上忙。”
斂秦總覺得他這話很不對勁,又說不出是哪里不對,但她心想自己就要走了,不好輕易與人結(jié)仇,難得耐下心來好聲好氣道:“雁照湖風(fēng)光是不錯,等我回去料理好一干事項(xiàng)你再來做客也不遲,我有婆婆相幫,又有臨晏哥哥照顧,就不勞你費(fèi)心了。”
敖泠一聽,脫口而出道:“難道你還是不明白我的心意嗎?臨晏哥哥又是誰?”
斂秦自動忽略了前半句,老老實(shí)實(shí)道:“臨晏哥哥是我的未婚夫呀!”
敖泠面上笑容一下子僵住了,眼神仿佛被蟄傷一般閃了閃,語氣中帶了些莫名的沉重,道:“你有未婚夫?”
斂秦覺得他面色不對,點(diǎn)點(diǎn)頭道:“自然,我倆打小一起長大的。”
敖泠面上仿佛結(jié)了霜似的,問:“那前些日子你身旁的那一位?”
斂秦笑盈盈地道:“就是我的未婚夫呀!”
敖泠呆了半響,看了斂秦一眼就告辭了,斂秦不知這人態(tài)度怎么轉(zhuǎn)變?nèi)绱酥螅南脒@位水族少爺脾氣還是一如既往地難相與。
四月末,人間芳菲已盡,山野嬌花吐艷,斂秦拜別師長,道別舊友,準(zhǔn)備離開昆侖了。
斂秦親手沏了茶奉給玉和,再拜過師父,謝師父教導(dǎo)之恩,玉和扶她起來,道:“你我?guī)熗揭粓觯袢针x別,不知何時再見,為師有幾句話要告誡你,你正直純良,率性不羈,希望日后能沉靜心性,細(xì)細(xì)琢磨,另外,法術(shù)不可荒廢。”她平時雖然性子冷清,但此時此刻,因掛念徒弟,有些嘮叨起來。
斂秦最怕師父這樣語重心長地教導(dǎo)自己,連忙道:“弟子必定謹(jǐn)記于心!”
玉和其實(shí)還有太多話沒說完,見此,也知道斂秦如今定是期盼早點(diǎn)離開山門,嫌自己嘮叨,心中嘆了口氣,咽下話來,為她捋順額角碎發(fā),道:“若是受了委屈,回來告訴為師。”
斂秦微微詫異,師父難不成還會為她出氣不成?師父的性子,定是不會的,再說了,有婆婆和臨晏哥哥護(hù)著,哪會有什么委屈,笑嘻嘻道:“師父,你放心吧,哪有人能讓我受委屈,是不是,臨晏哥哥?”說罷看向臨晏,滿眼歡喜。
臨晏很溫潤地笑著,道:“自然。”
玉和看向臨晏,覺得再多的囑托也是累贅,只道:“臨晏,你可要好好待她。”
臨晏道:“自然,斂秦是我的妻子,我定會護(hù)她周全!”
斂秦聽了臨晏這話,臉上暈紅一片,嬌嗔道:“師父,您就放心好了!”說罷跑到臨晏身旁,道:“你可別胡說,誰是你的妻子!”
臨晏很自然地拉起斂秦的手,目光溫潤道:“自然是你,待回去,我們就成親!”
斂秦平日里雖然熱辣不羈,這種時候卻羞的緊,連忙低下頭去不敢看他。
小兒女之間的旖旎,將離愁沖淡,玉和同元慎將倆人送到了山門外,斂秦突然想起來還有一事未交代,轉(zhuǎn)身回來跑到元慎跟前道:“師弟,往后就只有你在師父跟前了,你的課業(yè)我是不擔(dān)心的,只是你別忘了好好侍奉師父。”從袖中摸出一只傳信的翠鳥來,想想覺得不妥,又將元慎拉到一旁,才遞給他,低聲道:“這是雁照湖傳信之物,往后若有什么不妥,你就遞信給我,師父她不喜紛爭,你可得快些學(xué)成,免得東尋那廝欺壓。”
元慎接過翠鳥,笑了笑,道:“放心吧,師姐,也愿你能一帆風(fēng)順,心想事成。”
出了山門,倆人御劍而行,身影很快就消失在云雪風(fēng)海間,玉和望向他們離開的方向,心中五味陳雜,總是有些隱隱的擔(dān)憂,元慎見她望著云海出神,道:“師父,師姐已經(jīng)走遠(yuǎn)了,咱們回去吧。”
玉和聞言,笑道:“年紀(jì)大了,見不得離別,經(jīng)不起離愁。”
元慎卻地察覺到她的憂思,道:“師姐的法術(shù),出了昆侖也算是不錯,她聰明伶俐,師父別太擔(dān)心了。”
玉和愣了愣,她也不算一喜一怒全擺在面上的人,沒想到元慎心思這般敏銳,這般會察言觀色,嘆了口氣,道:“愿如此吧!”
師徒倆一前一后往回走,卻見前方有個背影,穿著暗黑長袍,行動間隱隱有蓮紋晃動,不知為何,總覺得他身影寂寥,這人怕也是來送別的,卻不知為何,并未現(xiàn)身。
又走了一個徒弟,玉和心中也是喜憂參半,她是個瀟灑不羈的人,但對待徒弟卻是一片真心,既往也曾對斂秦有過責(zé)罰,但她心底是希望她做得更好的,拜別山門時,做徒弟的大概對于師父大多是不舍和感激,她更多是為弟子的前途憂心,這大概就是兩者的最大不同吧。心情中藏了愁緒,再難安睡,索性起身,也顧不得天色已晚,繞到殿后花林中,挖了一壇酒出來,對著月色細(xì)細(xì)呷飲,今晚天幕干凈得很,一輪圓月正當(dāng)夜空,暗黑的夜色遮不住淺淺的碧空,層云無覓處,滿空清輝明,暈黃的光輝灑在庭前,如煙如波,涼風(fēng)送暗香,盈盈催人眠。或許是這酒釀得太陳,她漸漸覺得頭有些暈,睡意漸起,懶得再進(jìn)屋,靠在廊柱下就睡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