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歸漢

第七十一章 治河功大成

歸漢 左岸偏右 3144 2020-10-10 12:51:02

  始建國十一年冬,牧諫修河,陳其利害,案策敏給,帝善之。又以嘗修浚儀,功業有成,乃賜《山海經》、《河渠書》、《禹貢圖》及錢帛衣物。暮春,遂發卒數十萬,遣牧修渠筑堤,自滎陽東至千乘海口千余里。牧乃商度地勢,鑿山阜,破砥績,直截溝澗,防遏沖要,疏決壅積,十里立一水門,令更相洄注,無復潰漏之患。牧雖簡省役費,然猶以百億計。明年秋,渠成。帝遣太子臨巡行,賞河堤員吏,牧封伯爵,采邑二百戶。

  始建國三年,秋,河大治,牧揚名天下。

  ——《后漢書·陳牧傳》(注:本段修改自王景傳)

  正如陳牧所料,老滑頭范睢收到陳牧押解來的一干嫌犯之后,愁得兩天都吃不進東西。去歲自己被人逼迫著去了郭大用的職,妄圖使郭大用做替罪羊的舊事還歷歷在目,現在始作俑者就被刺史大人派人送到自己轄區的監牢了。

  這個刺史,居然在兩年前才是自己治下一個縣的醫官而已。

  現在,就有一個潑天的功勞就是這人創造的,即將完成對大河的整治。千百年來,這條大河,帶去了多少生命,居然就被他給制服了。

  范睢是多年的巡河老吏,當看完工事現場,他直言佩服。其實范睢此人,除了膽小怕事之外,其他方面還是個不錯的官員。至少,在他心中,黎明百姓還是有一席之地的。

  看完供狀,他也是義憤填膺。這些狗賊,居然喪心病狂到這步田地,就為了討好陛下,置下游幾百萬條性命于不顧,真是活剮了也不解恨。

  和一個前朝的公主相比,現任的太子更重要一些。范睢還沒糊涂到為這些忘八端隱私諱過。他開堂又審了一次,有了胡穎的供狀,那些蝦兵蟹將們自知抵賴不過,為了少挨一次打,就竹筒倒豆子,說了那叫一干凈。

  有了這些惡從的供詞,胡穎的罪名落得更實了。范睢很巧妙的將臟水多往胡穎身上引了些,畢竟他吃不準陛下的態度,就不好將王福弄得太過不堪。

  范睢將判卷寫好,快馬送給了大司空廉丹。因為事關朝廷命官,他這個皮球踢得順理成章。

  在朝廷文書沒有到來之前,這顆燙手的山芋,他還得捂在懷里。他現在祈求的是,這顆爛山芋,千萬別壞在自己的手里。狡猾如范睢,自是料得到此時的胡穎,實際已經是個還能呼吸的死人而已。除了他的父母,估計所有人都已恨他不死,尤其是王福。

  王福在元城縣有自己的耳目,雖然他跟胡穎狼狽為奸、壞事干盡,但是他也知道胡穎不是有擔當的人,一旦反水,后患無窮。

  所以當他聽說胡穎被陳牧給押解到鄴城之后,他腦門上的汗就沒干過。當他杖斃了那個替他扇涼的奴婢之后,才發現自己滿頭大汗并不是這個小妮子扇的不夠賣力。

  處理完胡穎,陳牧就繼續將注意力放在了治河上,畢竟這是他兩年來做得最重要的事,已經剩最后幾百里,他不想在此功虧一簣。還有一點不能為外人道的,便是這里牽涉到陛下的祖陵儒王墳,萬一哪里處置不好,便是給小人中傷自己的把柄。

  陳牧在此之前,利用自己專事奏對的權利專門向陛下奏請,派風水大家來元城相助。陳牧這是想堵住小人的嘴,雖然他對風水堪輿之說不甚迷信,但必要的防范還是要有。這要是萬一有什么不慎之舉,“專家”是你陛下派的,第一個板子還暫時打不到自己的屁股上。

  只是陳牧沒有想到,陛下給他派來的是紅休侯劉歆,太子王臨的老泰山。

  這讓陳牧心里踏實了不少,原本他想跟陛下要個“10”或者“9”,結果沒想到陛下直接給他給了張“A”。

  這個劉歆,且不論其他,在這個時期,絕對的學術大牛。根據量器的銘文計算,他測定的所用圓周率為3.1547,世稱“劉歆率”。陳牧立即將關于儒王墳的加固、夯填、圍堰筑造統統交給了這個老學究,又給老侯爺撥了三千民夫和十多個匠工。自己則帶著其他人繼續逆流而上,以一日十里的神速向滎陽縣方向前行。

  劉歆當然明白陳牧這是拿自己當槍使,但還是笑呵呵的承攬了下來。一來是陛下派他來就是為了儒王墳的保護,二來是他也愿意為陳牧這樣肯干、會干的青年才俊遮風擋雨。畢竟這是太子最為親信的人,而他又是太子的老丈人。親不幫親誰幫親?

  轉眼又到了葭月初,去年便是此時停工的。今年也已到了這個時節,與去年不一樣的是,今年是全線完工了!

  看著泛黃的大河水平滑的從新筑的堤壩之間流過,失去了往日波濤洶涌的氣勢,陳牧心里好一陣澎湃。整整歷時二十一個月,他帶著這十數萬人,終于完成了對這條失控的大河的治理,還了下游民眾一個河清水平的世界。

  當民夫完成最后一次夯筑,陳牧站在高臺向黑壓壓的人群用拉長的音調大喊道:“收~工~嘍~~!”,眼淚順著他的臉頰噴流而下。

  兩年來的每一天里,他們下工前都是這么喊的。但今天不一樣的是,今天收工后,明天不再上工!

  太子王臨也親赴現場,他向著漫無邊際如同在鐵鍋里沸騰的黍米一樣的人群深深的施以鞠躬禮,久久不愿起身。這是一群偉大的人,他們用自己的肩膀和手腳,筑建了堅固的堤壩。他們中一些人,都已經長眠在了這里;他們中的很多人,因傷因凍肢體都已不全;他們中的全部人,流汗又流血,但沒有一個人退縮。

  他們才是英雄,是平凡大眾的基石,是這條大河奔騰不息的寫照!

  太子王臨哭了,陳牧哭了,徐瑯哭了,公輸溫仲哭了...

  太子王臨笑著,陳牧笑著,徐瑯笑著,公輸溫仲笑著...

  每一個人都帶著淚水大笑,這是歡喜的淚水,這是勝利的喜悅!

  民夫們看到的是灘涂里長出的沉甸甸的麥穗、太子看到的是能夠活下去的黎民黔首、徐瑯看到的是在媽媽懷里甜甜吃奶的幼童、公輸溫仲看到的是公輸家族親手締造的這千古偉績...陳牧看到的是大河沿岸的水堰河清、安居樂業和消失在歷史長河里的屠殺、戰爭和血腥。

  這下“赤眉”沒有理由造反了吧,陳牧心里喃喃道。

  不等陳牧下令,庫曹掾李文和庫曹史郭大用就已經備了整鍋整鍋的肉,陳九送來了最醇正的佳釀。所有人幕天席地,大塊吃肉、大碗喝酒,慶祝著這來之不易的安平。

  負責侍奉太子的常侍試圖要在太子的飯食上拿銀針探探毒,被太子一腳踢翻在地。眾人哈哈大笑,那個倒霉的常侍也哈哈大笑,但依舊執拗的完成了自己的既定流程。這讓陳牧立刻對此人刮目相看。原本侍奉太子的常侍仇吉遷往椒房殿王皇后處,任了大長秋。

  歡宴之后,便是離別。陳牧堅持將這十萬民夫送離了滎陽。相對于結交達官貴人,陳牧更喜歡與這些樂觀豁達的泥腿子們寒暄。兩年來,他們中的一部分人陳牧都能叫得上名字。今日離別,恐將再難相見。

  他們嘴里喊著“陳大人珍重!”、“陳大人后會有期!”,一步一回頭,眼含熱淚揮手向陳牧道別。

  陳牧嘴里唱著“長亭外,古道邊,芳草碧連天。晚風扶柳笛聲殘,夕陽山外山。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一壺濁酒盡余歡,今宵別夢寒......”,揮手也向他們道別。

  平蕪盡處是春山,行人更在春山外。

  經過十余天的收尾工作,陳牧率領河防御史衙署的掾史從吏們也回到了闊別已久的河防衙署。值守的吏員很是盡責,整個衙署明亮整潔,不再是陳牧第一次來時的那般殘破景象。

  如何向大司空上報此次治河耗費、用工幾何、所移方量、堤壩長度、水門設置、后期養護等等事宜,則基本都在公輸溫仲的心中,只需陳牧進行核定簽發即可。

  待眾人將需要存檔、整理的文本全部整理完畢,各曹司將需要登記在冊的數據均上報完畢之后,陳牧給大家放了半個月的長假。這兩年來,大家都是一心撲在筑河工事上,鮮有回家探親的機會。

  就連陳牧,也是從未給自己這種特權。自己新婚之后便將新娘扔在家里,自己的息女也應該呀呀學語了,不知道爹爹不在身邊,學沒學會喊爹爹呢。

  倒是太子此次勞工,神情頗為存疑。

  陳牧有心相問,但礙于雜事太多,一時也錯過了詢問的機會。從太子欲言又止的情況來看,陳牧隱隱也猜得到自己大約在河防御史的位置上也待不了多久了。莫非自己墊資筑河的行為真犯了陛下的忌諱不成?自己難不成真成了“沈萬三”?

  罷罷罷,不去猜測了。大河已治,對于黎民百姓已有交代。胡穎身死,王福被貶,也算是對無辜死難者有了一點點說法,這也是陳牧所能做到的極致了。

  自此做個富家翁,也是極好的。后世的任意一項技藝,拿到今世,便都是發財的好機會。過河拆橋,這原本也是皇家慣用的手段,也沒什么好失望的。

  只是,如與陛下朝堂相見,自己能否真的做到如此灑脫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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