坊內的大云寺傳來了悠揚的法樂誦經聲,還未走到臨街的清心茶坊就已經聞到了淡淡地茶香氣,對面的北香酒肆老板娘慵懶地倚著窗子,頗為稀奇的看著這一主一仆。
“喲,二娘子這么早要去哪兒呀?”
“去做工,我現(xiàn)在算是芙蓉繡坊的畫師了。”
酒肆老板娘關娘子更覺得稀奇了,以往,她和裴云嵐打招呼,小姑娘多半是羞澀地笑笑,今兒個倒是落落大方的回話了。裴云嵐站得十分筆挺,眼神亮若星辰,這病了一遭居然脫胎換骨了。
“二娘子就是伶俐能干。”
“不敢當,回見了。”
裴云嵐點了點頭,大步地往北市走去。桑葚不是很喜歡關娘子,總覺得她身上的脂粉味濃得嗆人,說話聲也大得吵人。入了北市,桑葚緊緊地跟著小姐,時不時東張西望,不知什么時候小姐拉住了自己的手,腳步也放慢了些,小丫鬟羞慚地一笑。
主仆二人穿過了琳瑯滿目的各色店鋪,來到了絲帛巷,巷子口第二間鋪子便是芙蓉繡坊。桑葚瞧著鋪子里的墻上掛滿了形形色色的繡品,有的濃麗有的雅淡,風格雖不同但針法繡工都精致的無可挑剔。
趙掌柜微笑著道:“來得很準時嘛,來,你們還是互相認識一下。云嵐,這位是張順,這位是茉莉。以后,云嵐就是繡坊的畫師了,你們要多多照應。”
“張小哥,茉莉姐姐。”
張順瘦瘦小小的,面相機靈討喜。茉莉是趙掌柜家的丫鬟,五官溫柔敦厚,看起來十分老實。趙掌柜又帶著她往后院走去,后院的一間屋子專門留給不便在家做工的繡娘們,今天來上工的繡娘只有一位,彼此通過姓名后,趙掌柜才帶著她去見了店里已經聘請的畫師。
趙掌柜小聲叮囑道:“老夏脾氣有點怪,你多擔待些。”
“我知道了,您放心。”
夏畫師閉目坐在椅子上,年歲看上去很大。趙掌柜咳嗽了一聲后,夏畫師才睜開眼站了起來。
“夏畫師,這位是繡坊新來的畫師,姓裴名云嵐。”
“晚輩裴云嵐見過夏前輩。”
裴云嵐行了晚輩禮,夏畫師才微微點點頭。
“師從何人啊?”
“師法自然,自學成才。”
“呵,小小年紀口氣倒不小。”
“不敢,云嵐只是實話實說而已。”
“那我們就不多打擾了。”
趙掌柜見話鋒要不對,連忙帶著裴云嵐告辭。趙掌柜把裴云嵐安排在隔壁的一間小屋子里,不大,但是很整潔。給她備的畫具雖不是上等貨,但也不差。趙掌柜走了之后,裴云嵐坐下開始練習畫畫,桑葚照例磨完墨,也拿出昨天的字表來學字。
過了一會兒,裴云嵐就聽見隔壁的夏畫師扯著脖子喊她:“姓裴的。”
裴云嵐對著氣哼哼地桑葚搖搖頭,自己過去了。
“怎么,夏前輩需要什么?”裴云嵐站在門口恭順的問道。
“倒一壺熱茶來。”
“您稍等。”
沒多久,裴云嵐提了一壺熱茶來,徐徐倒進他的杯子里,然后又問道。
“夏前輩還有什么吩咐?”
夏畫師捻了捻自己稀疏的胡子,道:“來,給我磨墨。”
裴云嵐磨好墨,瞥了一眼夏畫師就知道還有事,繼續(xù)問道。
“接下來……”
“這屋子里的地該掃了。”
裴云嵐去尋了掃把,又往地上潑了少許的水才開始掃地。掃完地,似乎通過了他的第一關,夏畫師擺擺手示意她可以離開了。
夏畫師似乎卡準了時間點,等她畫完了,他又抻著脖子喊她。
“讓我看看,這么長的工夫你都畫了什么。”
“是,您稍等。”
裴云嵐取來了畫紙,上面是一樹繁盛的杏花。夏畫師看得蠻久的,看完了也未置可否,裴云嵐收起紙,笑著問道。
“晚輩才疏學淺,這兩筆粗陋得很,可還能入得了您的法眼?”
“咳咳,尚可。”
“那晚輩就放心了。”
裴云嵐覺得手生了不少,要盡快恢復到全盛狀態(tài)。繡坊里派來的新圖樣,夏畫師十分大方的讓她包了八成,他自己只負責兩成。
小姐特別高興,但是桑葚不高興。
小姐太厚道了,被人欺負了還這么開心。少爺說得沒錯,果然在外面會受委屈。
裴云嵐發(fā)現(xiàn),繡坊要求的這幾個圖樣都和市面上流行的相差無幾,只是細節(jié)處有所不同。午飯簡單用過,便繼續(xù)奮筆疾書,等到全部畫完,天色也暗了。
“走吧,咱們回家。”
收拾好東西裴云嵐和桑葚往店里走去,裴云霄也提著同款書籃正站在門口等她們倆。
“哥。”
“嗯。”
兄妹并肩走著,裴云霄說怎么這么晚,裴云嵐答畫得慢了些所以晚了。
“才不是呢,是那個老畫師把活兒都推給小姐了。”
“桑葚,不許胡說。”裴云嵐生氣了,桑葚懨懨地低下頭。
“不是的,我們五五開,你別聽桑葚胡說。夏畫師呢,脾氣是有點大,但是沒有為難我。”
回到家,裴父又關心的問東問西,裴云嵐耐心地一一回答。吃完了晚飯,關好房門,裴云嵐才對桑葚說道。
“桑葚,你可知錯?”
“奴婢知道錯了,奴婢不應該跟少爺說那些話。”
“桑葚,禍從口出,說每句話之前要謹慎,要想想后果,記住了嗎?”
“是。”
“好了,去休息吧,今晚不用你伺候了。”
“是。”
小丫鬟可憐巴巴地離開了。
裴云嵐覺得孩子雖然還小,但是該管的時候還是要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