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蓮甫繼續閉門讀書,考完最終殿試前絕不見她。裴云嵐也不知道他的考試運還能堅持多久,好在,哥哥很快就從落榜的失意中走了出來。
今年的上巳節,宋湄約她畫畫。聽說是宋三公子付錢,裴云嵐不客氣地要了個高價,反正人家不差錢。
馬車載著她們兩個往洛水邊駛去,宋湄的大姐姐已經出嫁,小妹妹還不會說話,沒有合適的人陪她出去玩,尤其是今天這種全是閨閣小姐的場合。
裴云嵐拿出壓箱底的好衣服和好首飾打扮自己,但又不會過于搶眼,只做一個合格的綠葉。宋湄的丫鬟棲心不動聲色地打量著她,另一個丫鬟綠闌脆生生的問道。
“裴小姐出門不帶丫鬟嗎?”
“我們家丫鬟太小,帶出來容易添亂,而且我一個人獨來獨往也習慣了。”
綠闌不同意,道:“就是因為年齡小,所以才要多帶出來歷練呀。”
“嗯,你說的也有道理。”
上巳節的洛水,適合玩樂的地方早就被王公仕宦圈好了,她們要去的地方在嘉猷坊附近。淡綠色的紗簾已經架了起來,裴云嵐本想走在宋湄后邊,不料小丫頭非要攬著她的手臂一起走。
宴會的主辦人是重德縣主的獨女石宥,石家是典型的很富裕但是地位略低,需要賣兒子來跟皇室聯姻提升階層的家族。
石宥聽著宋湄的介紹,微微一笑請她們入座。這位石小姐釵子上隨便一顆珠子都夠裴云嵐賺十年的了,這種態度她似曾相識,彬彬有禮讓你挑不出任何錯處,但是她其實從骨子里就瞧不起你。
裴云嵐毫不在意,反正她是來賺錢的不是來交朋友的。各位千金們陸陸續續入場,裴云嵐端坐著聽綠闌給她介紹這些人的姓名和來歷,這里面她唯一認識的人就是溫國公府的羅昭華。
上巳少不了曲水流觴,裴云嵐前幾輪運氣好,等酒杯停到她這里時,她二話不說一飲而盡。
“裴小姐好酒量。”
裴云嵐放下杯子,微笑著向夸獎她的人答道:“我不會作詩,所以只能喝酒啦,還好我酒量不錯。”
那小姐被她的直爽逗笑了,捂著嘴笑個不停。
好容易挨到曲水流觴結束,大家可以隨意的走動,宋湄拉著她到洛水邊洗了洗手,裴云嵐也故作優雅地用手盛著水,輕拍在另一只手上。
宋湄洗好了手,突然玩心大起,朝裴云嵐臉上彈了些水珠。裴云嵐哈了一聲,也回敬了她一些水珠。
“兩位玩得可真開心呀。”
羅昭華用團扇遮臉輕輕笑道,裴云嵐直接站了起來,宋湄則是被丫鬟棲心扶了起來。裴云嵐微微點頭示意,一邊抽出帕子擦干自己的手。
“裴畫師這是接了宋小姐的活兒?”
“是的。”
羅昭華輕搖著扇子,向跟著她的幾位閨秀介紹道:“這位裴云嵐畫師,以前在我家繡坊做工呢。”
幾位閨秀恍然大悟的樣子,有人問道,那現在在哪里做工呢。
“在千文齋書坊,平時有空也為各家女眷們繪圖,什么樣的畫我都畫得來,諸位如有需求盡可來找我。”
“不知裴畫師的父親在何處高就?是家學還是有師承呢?”
裴云嵐臉色未變,坦然自若的說道:“家父是太仆寺掌固,沒有師承,自學成才。”
羅昭華心滿意足了,太仆寺掌固,區區一個流外官,幾位閨秀的眼神不由得變得輕飄飄了起來。宋湄有些氣不過,拉著她的袖子冷聲道,裴姐姐我渴了,咱們去吃茶吧。
“失陪了。”
宋湄氣得很,裴云嵐拍了拍她的手,笑著搖搖頭。
“對不起。”
“奇怪,你為什么要道歉。”
“羅昭華為什么那樣對你,你們兩個有過節?”
裴云嵐抿著嘴回想了一下,十分確定的說道:“沒有過節。”
綠闌給她們泡了一壺雀舌,裴云嵐知道小丫頭這是遷就自己的口味,很舒心的喝下了這杯茶。
“五小姐,也賞我一杯雀舌怎么樣。”
“紀姐姐請坐。”
這位紀姐姐長得眉清目秀,穿著一身沉靜的靛青色衣裙,她斯斯文文的喝了幾口雀舌茶,有幾分好奇的問了裴云嵐。
“裴小姐原來也是畫師嗎?”
“是的。”
“有機會想看看您的大作呢。”
裴云嵐抽出了一柄折扇,慢慢地展開,紀如尋看著扇面上的山水、云朵、仙鶴,心中有了數。
“真是天賦過人啊。”
“紀小姐如有繪畫需求,可以到南市的千文齋來找我。您既然是五娘子的朋友,我可以給您個友情折扣。”
“友情折扣,有意思。”紀如尋微笑。
“裴姐姐忙得很,紀姐姐可要有耐心慢慢等呢。”
紀如尋又和她們閑聊了幾句,飄飄然離去了。官家小姐們各有各有的圈子,這位紀如尋顯然是宋湄這個圈的。宋湄說紀如尋是翰林學士紀樵的女兒,博覽群書、擅長詩詞,是有名的才女,性格雖然溫和,但是真正玩得來的朋友并不多。
“哇,那五娘子很厲害嘛,能得大才女青眼。”
“大概是因為我一肚子都是稀奇古怪的故事吧,多虧了我三哥。”
裴云嵐不同意,她本想捏捏宋湄的臉蛋,卻覺得不妥忍住了:“肯定是因為五娘子直率可愛,正所謂人見人愛花見花開。”
天真純良的宋湄被老油條裴云嵐說得滿臉通紅,她連連否認,但還是喜滋滋地覺得很受用。
裴云嵐想著接下來的流程,悄悄揉了揉腿,陪人出來玩也是個力氣活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