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蓮甫小心翼翼地折下了一枝開得最繁盛的杜鵑,把它遞給了跟在他身后提著籃子的小太監。每一次的瓊林宴,都會讓兩位最年輕英俊的進士負責采花,以助雅興。除了他,另一位探花使是二甲的容銀輝。
折完了一籃子鮮花,陳蓮甫還是不太滿意。陳蓮甫走到更深處,想要再多折些花。神都苑內,花木扶疏,有許許多多他不認識的奇花異草。他正糾結著要采哪一朵,就聽到一個女聲音好心的提醒他。
“何不采蓮花呢?”
陳蓮甫循著聲音望去,一個穿著后宮女官服制的女孩子笑靨如花的看著他。這女孩子雖然同樣明媚,但是和裴云嵐是截然不同的。那是十指未沾過陽春水,從未感受過生活辛勞的驕矜明媚。
“可是,尚未到五月,哪里有盛開的蓮花呢。”
小女官胸有成竹地說:“凝碧池里的蓮花雖然未開,但是水缸里的已經開了。”
“還請您指點一二。”
“前面的金谷亭里就有。”
“多謝。”
小女官給陳蓮甫引路,果然,亭子旁的幾口大瓷缸里面栽著蓮花。小巧玲瓏的白蓮,亭亭立于水面上。小女官折了一只開得最好的蓮花,她的手和潔白無瑕的花兒顏色相差無幾,不知道衣服上熏得什么香,縱有蓮香撲鼻,也能清晰地聞出來她身上的那股幽香。
陳蓮甫微微皺了皺眉頭,稍稍后退了幾步,他和她站得太近了。小女官笑了,也許是笑他守禮。
“陳探花有了蓮花,回去赴宴一定不會輸給另一位。”
“是,多謝了。”
小女官又看了看他,才轉身離去。陳蓮甫問身后的小太監,這位女官在哪里當差,他說他入宮沒多久,認識的人不多,所以不知道。
那女官越走越快,然后一路小跑的回到了翠微宮里。壽仙公主見她激動成這個樣子,就知道事情成了。她搖著扇子,慵懶地倚在美人榻上。
“見到人了?”
“嗯。”崔揚靈連連點頭,“花也送到了。”
“你折了我精心養的蓮花,要拿什么賠給我?”
崔揚靈驕傲地揚起下巴,信誓旦旦地說:“什么都可以。”
壽仙公主以扇掩面打趣道:“等你們兩個成親的時候給我奉杯媒人茶吧。”
“好的,一定。”崔揚靈答應了。
壽仙公主笑得花枝亂顫。
陳蓮甫和容銀輝幾乎是前后腳回到了宴會,主考官又短暫拾起了舊業,檢查了他們兩人折來的鮮花。
“開宴!”
雖然是皇家宴會,但是氣氛無比熱烈。陳蓮甫除了有人來敬酒,很少舉杯。容顏姣美的舞姬們端莊的跳著慶賀之舞,陳蓮甫低頭,看著桌上的櫻桃酥酪,想著某個人。
“陳探花喜歡櫻桃酥酪?”
陳蓮甫回過神來,竟是丞相在和他答話。
“是,在下很喜歡櫻桃。”
崔丞相笑呵呵地又問道:“那今日折來的花里,陳探花最喜歡哪一朵呢?”
陳蓮甫認真地想了想,才開口道:“我不喜歡花,我還是最喜歡櫻桃。雖然難栽,但是味道極好。”
“你倒是個實在人。”崔丞相笑了笑,沒有像別人那樣勸酒就離開了。
瓊林宴很晚才結束,陳蓮甫踏著月色回家。母親沒有睡,披著衣服等著他回來。他端著醒酒湯,講著瓊林宴上的事,母親也嘮叨地講著今天來登門拜訪的人。
“那個康媒婆啊又來了,真是太執著了。”
“母親不用理她。”
“我知道。”
“有點困了,我先去睡了。”
“嗯。”
陳蓮甫想,等忙完了這陣子再去裴家提親吧。至于母親那邊,應該是不會反對的。他其實還有點害羞,不敢現在就告訴母親。
第二天,崔丞相派人送了帖子來請他到家中一敘。他不敢怠慢,又是沐浴又是換上最好的衣衫。崔府派來了馬車接他,他坐在車廂里,打量著華貴的陳設,想著崔丞相到底請他要做什么。
入了崔府,管家親自來迎接他。中年管家和和氣氣的說丞相還在午休,請他稍等片刻。陳蓮甫沒想到,管家居然直接帶他進了書房。他大氣都不敢出,規規矩矩的坐在紫檀木交椅上。
崔丞相的書房沉穩大方,文房四寶和案頭清供都是有錢也買不到的老物件。陳蓮甫揣著一肚子疑問,等來了崔丞相。
崔丞相穿著寬松舒適的衣衫,像家中的長輩一樣先是噓寒問暖了一番,然后才切入了正題。
“蓮甫啊,你可有定親?”
陳蓮甫心中驚訝,面上平靜地答道:“沒有。”
崔丞相捋著胡子,慢條斯理地說道:“小女尚未婚配,蓮甫你意下如何。”
望著崔丞相的目光,他只猶豫了片刻,便綻開笑容道:“在下不勝榮幸,只是婚姻大事,還需母親同意才行。”
“嗯,是這個道理。”
篤篤篤,推門而入的不是侍女竟是那日遇到的女官。陳蓮甫瞬間明白,她不是什么女官而是崔丞相的女兒。也難怪,只有丞相的女兒才能假扮成女官制造巧遇吧。
崔丞相很有眼力價的借故離開,留下他們兩個年輕人獨處。陳蓮甫突然心亂如麻,崔小姐巧笑倩兮地臉龐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撲哧一聲,她笑了。
“我叫崔揚靈,你要記住喲。”
“皇剡剡其揚靈兮,告余以吉故。”
崔揚靈十分滿意的點頭,道:“沒錯。”
陳蓮甫不自覺地握緊了交椅的扶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