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輝門外,宋瀟正牽著馬等裴云嵐。
郡主的馬車駛到他跟前,裴云嵐掀開了車簾,道:“這兒呢,郡主愿意把我送過去,我就不騎馬了。”
“好。”
宋瀟對著郡主行過禮后翻身上馬,那匹給她準備的馬就由柯南騎了。柯南不知道馬車里除了裴云嵐和長樂郡主還有徐觀洲,他頗為自得的說起了上一件案子。
“前一陣子洛陽城里假藥泛濫,吃死了好幾個人。想要找切入口,就得先問藥鋪。可是那些個大大小小的藥鋪全都守口如瓶,團結一致,誰也不肯提供線索。別看那些個藥鋪明面上說著什么濟世救人,背地里干的全是黑心的買賣。缺斤少兩是常事,對那些不識字的老百姓連蒙帶騙更是不手軟。”柯南咬牙切齒地數落起那些藥商。
“自己本身就不干凈,當然不敢說了,萬一牽扯到自家怎么辦。”裴云嵐不以為怪。
“裴畫師說得是,所以呀,我們家法曹就把這些個掌柜全都友好地請到了京兆府里來問話。您猜猜,少爺是怎么讓他們開口的?”
“喲,你這是考我。”裴云嵐想了想,“宋法曹肯定嚴禁他們互相交談,說只要招供就可以既往不咎,但是知情不報的人要是被別人供了出來,受到的懲罰會加倍。”
“宋法曹又嚇了嚇他們,一旦參與假藥案的名聲傳出去,以后就休想在洛陽城立足,受害人家屬還會來尋仇,是不是?”
“裴畫師又和我們家少爺想到一塊兒去了,高,實在是高。”柯南朝她豎起了大拇指,“果不其然,那些人竹筒倒豆子,把知道的情況全都說了出來,接下來就順藤摸瓜,把那些做假藥的人連鍋端了。”
“囚徒困境嘛,我也是隨便猜了猜。”
“囚徒困境?”一直認真聆聽的長樂郡主發問了。
不只是郡主,連徐觀洲都饒有興味的等她解說,她字斟句酌,力求通俗易懂的解釋給他們倆:“囚徒困境是說,假設,每個囚徒都是利己的,都尋求自身的最大利益,囚徒們無法信任對方,因此傾向于互相揭發,而不是同守沉默。”
“把那些藥鋪掌柜們看做囚徒,如果有人招了,自己沒招,那將萬劫不復;而自己主動招了,那萬劫不復的就是別人。藥鋪掌柜們之間的信任本就脆弱如紙,現在宋法曹徹底打破了平衡,他們自然也就會招了。”
“沒錯,就是這個意思,您說得比我們家少爺說得好懂多了。”柯南說完看了看自家少爺的臉色,宋瀟的表情沒有任何波動。
這一通說完,京兆府也到了。直到徹底看不見裴云嵐的背影了,長樂郡主才吩咐馬車開動。郡主看著若有所思的徐觀洲笑了,她搖了搖手里的折扇,道。
“怎么樣,二哥哥,我說得沒錯吧,跟著這二位絕對有意思。”
方才在宮里,徐觀洲給八皇子上完了課,碰巧遇到了也要出宮的郡主和裴云嵐。郡主讓他搭順風車順便看個熱鬧,他不曾想到,裴云嵐和京兆府的人也有往來。
“哎,可惜今天的案子很嚇人,云嵐說什么也不讓我跟去。”
“原來郡主對斷案有興趣。”
“也不算,我只是喜歡看別人解決問題。”郡主笑著說道。
京兆府的停尸房里,躺著一具被人毀了容的無臉女尸。趙纖嚇得面如土色,根本握不動筆。裴云嵐強忍著惡心和害怕觀察著,雖然女尸的五官臉皮被人灼傷,根本看不清容貌,好在骨骼沒有被毀。
“寬額頭、眼眶小、顴骨不高……”裴云嵐又看起她的身體,“身高一米六五左右,體重應當是一百斤……”
裴云嵐握起了筆就忘記了害怕,宋瀟一直安靜地陪在旁邊。趙纖擦著不停冒出來的冷汗,發誓自己一定要鍛煉出膽量來,柯南則覺得這一幕異常的詭異與和諧。
“喏,我盡力了。”裴云嵐把畫好的畫像遞給他。
“多謝了。”
“咳,謝就不必了,多加點錢吧。”
“沒問題。”宋瀟對她比了個OK的手勢。
收了錢出了京兆府,趙纖送她回家,裴云嵐卻說自己口渴了,帶著他拐進了一家茶坊。她給自己要了加冰的烏梅漿,給趙纖點了一杯滾燙的沉香熟水。
裴云嵐有滋有味的喝完了半杯烏梅漿,才提醒傻坐著不動彈的趙纖別浪費。他很聽話的端起杯子,溫熱的飲子喝下去,他長舒了一口氣。
“怎樣,好些了吧。”
“是,好多了,讓裴畫師見笑了。”
“其實,我也怕得很。”裴云嵐低下了頭,微微壓低了聲音說道:“但是我讓自己只想著這個枉死的姑娘有多可憐,生前有多活潑愛美,也就不害怕了。有時候,活人比死人更可怕,不是嗎?”
“是,您說得對。”趙纖同意地點頭。
“這女尸好像鬧得很轟動?”
裴云嵐本不用問,但是她想轉移一下趙纖的注意力。趙纖慢慢地說道,這具無名女尸突然出現在北市的小井巷里,發現的那位老嫗當場就暈了過去。原本是個風和日麗的早晨,誰想到出門就遇到尸體,據說附近的商戶們全都去燒香拜佛去晦氣了。
這到底是個什么案子呢,情殺?仇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