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人叫宋度，五年前參加的武舉，考了個不上不下的名次，但到了軍中后升得很快。據說他很不怕死，為了升官，什么危險的任務都搶著做。”
“唉？那他這次是真的為民請命？還是有人拿升官誘惑他？”
“這就不知道了。”
“......”
凌楓瞪了他一眼，懷疑他是故意的，就因為她剛剛夸了人家宋度一下，他就非要證明宋度不是“真英雄”。
“小氣吧啦的！”掐了秦時一把。
秦時捉住她的手，接著說：“已經有三萬多難民聚集在馮翊了，馮翊距京城不過兩百余里，不出三天，消息就會擺上李銘的案頭。”
“都從千里之外走到京城門口了，李銘才得到消息！”凌楓譏諷。
“也不是。消息其實早就報上來了，卻被內閣截了。都想著過個好年呢！好似把消息捂著，把難民攔在馮翊，這事兒就不存在了一樣！”
內閣相當于皇帝的秘書處，一般有五到八位成員，由皇帝直接任命，通常是六部尚書，九寺寺卿兼領。
內閣之首被稱為丞相，因為政務繁多，會放下自己原來的尚書或寺卿的職位。
孫文義當年任刑部尚書時入內閣，后來升為丞相。
“李銘這皇帝當的...他真這么蠢么？被文官集團騎到頭上來了還不知道？”
“也不算吧，他們平日里不敢這么放肆。這不是前些日子孫丞相被打發回去閉門思過了么，有個現成的借口用，他們膽子才大了些。”
丞相不在，內閣紛亂，真是個好借口！
“......”所以這是咱倆的鍋么？
“那怎么不干脆壓到十五，等皇帝開印？”諷刺十足。
“他們倒是想壓到那時候，也得辦得到啊。馮翊處理不了這三萬多人，再壓下去該出亂子了。”
若是被亂民圍了京城城門，李銘這皇帝真要成笑話了，涉事的官一個都跑不掉被清算。
“那京城就能處理了？朝廷會怎么賑災？”凌楓憂心，國庫可窮得很呢。
“大唐的賑災機制很完善，先分發食物衣服，再派御史巡查各地受災情況，春耕前司農寺要籌集足夠的種子，讓災民返鄉耕種。
這期間的物資是以工代賑，還是借貸給災民來年再還，會視情況而定。”
“咦？不是免費送他們的，助災民渡過難關？”
“賑災向來不主張免費送物資給災民。”秦時解釋，“會出亂子的。”
“能出什么亂子？”現代社會一有天災，到處都是募捐啊。
“小民是最實際的，既然躺著不動也能吃飽穿暖，來年春耕他們又怎么會愿意回去？
若養成了習慣，一碰到天災就往京城跑，災情不重也跑來討食，長此以往，稅收銳減，負擔卻加重，朝廷是撐不下去的。
所以朝廷會給受災地區減稅減徭役，來保障他們來年的生活，但救災的物資從來都是以工代賑，或者借貸給他們的。”
凌楓聽懂了，確實不能免費送。
“三萬多人，國庫養得起么？”她又問。
西北溫度偏低，春耕一般在二月底三月初的樣子，要養將近三個月呢，耗費不小。
“不止三萬多呢，還有大半在路上的。其他地方的消息我還沒接到，但總體估算，不會少于十萬...”
凌楓有點被這個數字嚇到，但秦時還在說：“這是能到京城的人數，沿路會有些州府安置下一些人，但更多的人是沒法等到朝廷安置的...”都凍死餓死了！
和平年代長大的凌楓，從沒見過天災能把這么多人逼死！
不！這不是天災！是人禍！
若是沒有火燒常平倉的貪官，沒有天災后還強制征稅的奸臣，只旱了一年的西北百姓，怎么可能被逼成這樣？！
“國庫沒錢去賑災啊...李銘會不會用司寶庫里的金條啊...咱們...”要不再放回去？
總感覺自己拿了災民的救命錢。
“你居然把李銘想得這么良善？”秦時不可思議的目光掃過來，“他不會動自己的私庫去做這種事的。”
“李銘不是自詡盛世明君么？”
“他有別的辦法，全國的秋稅剛收上來沒兩個月呢，可以先挪來用用，或者再賣幾個官、幾個爵位給世家大族...那些大族哪個不是良田萬頃，佃農無數？”
凌楓想起了承恩公府奢侈的初雪宴，前幾天靡費的正旦宮宴，想起了她扔到一邊的一大摞宴會請帖，這臘月里的宴會足足有十幾場呢。
上層階級奢豪的享樂，從來都是建立在百姓的血淚上的。
秦時把時間估算得很準，初六下午，一聲聲鐘聲響起，一共響了九下，聲音很大。
“這是？”凌楓問。
“是馮翊的消息到了吧。這鐘聲是緊急召見群臣，響九下代表事態嚴重，五品以上的全部官員，必須在一個時辰內趕到泰吉殿議事。”
說完把小五叫進來，吩咐了些事，小五領命而去。
然后就看到小五來來去去，源源不斷的消息傳過來。
“皇帝發了好大的火，叫戶部明早之前必須拿出兩萬石糧食，足夠三萬人的棉衣、炭火...”
“高啟年說國庫空虛，絕拿不出來。”
“有人提議向富商募捐，但商人重利，皇帝決定納幾個豪商家的女兒進宮。”
“計劃分發到各處的軍糧先拿來挪用應急。”
“可以征調其他州府的常平倉。”
“司農寺卿要玉米、小麥、土豆各個種子的數量，才好去各地調集。”
“御史臺點了七位檢災御史，今晚連夜就去西北，他們已經出宮回去準備了。”
“太醫院只留五人值守，其他人全部出發去了馮翊，以防傷寒多發轉變成瘟疫。”
......
小五再一次出去時，凌楓歪在秦時身上感嘆：“看看，有事發生的時候，這朝廷不是運轉得挺好么？”
怎的平時就不干人事呢？
“這都到家門口了，這些人當然著急！”
“這么多舉措下去，災民們應該會被熬過去的吧...”凌楓在心里祈禱。
“懸！這才剛開始呢。兩萬石糧食只夠三萬人吃一個月，后頭可還有接連不斷的難民往京城趕。”
“咱們府里有糧食么？”在自己有余力的時候，凌楓還是想做些什么的。
而且她現在很有錢！
偷李銘的錢不就是要用在這種地方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