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人間回憶(二)
“九天詔書已下,這次仙族與魔族一戰已是不可避免,只是希望這次不要釀成像上古一戰的慘狀,那次,確實是無論是誰的錯都不可挽回。”允楓坐在臺案上,與滄潯對弈。
“可這與我神界又有何關系。”他淡淡的回復。
“那倒也是,你的性子可不是愛湊熱鬧的人,只是,若昭也在其中一戰。”允楓挑了挑眉。
滄潯笑了笑:“若昭,既然是上古魔王遺腹,便是與尋常仙魔不同。以他的實力,仙族那群烏合之眾必定傷亡慘重。何必憂心。”
“我們真的不幫嗎?”
“若不是天地毀滅,還用不著我動手。”
允楓瞪了瞪對面的人,果然還是他。一如既往地狂妄自大。
喬嫣一身花梨色青衣,緩緩走來,望向滄潯的眼神,溫柔嬌弱,青翠欲滴。纖步掂來,步步如生蓮,裙擺隨風飄動,散帶清香。滄潯抿了抿嘴唇,眼眸變暗,綻出一個壞笑。
他走向她,一把摟過她柔軟的腰,在耳邊說:“嫣兒,你怎么這么誘人。”順帶親了親她的的耳垂,喬嫣微微一顫。
“滄潯,我也要跟你下棋。”喬嫣扣住他的脖子,咬了一下他的嘴唇。
“好。”他極其溫柔,眼里都是笑意。
滄潯回過頭,早已不見了允楓的蹤影,估計已經被氣走了。
“嫣兒,我最近有一件事要做,得跟你商量一下,蒼梧山雖為神境卻也并不安全,可能要委屈你暫時先回人間,六界將有一戰,我不能袖手旁觀,讓我的至交落入危險絕境。”滄潯眼中凝重,微微皺起眉頭。
“那我等你回來。”喬嫣笑了笑。
于是允楓帶著喬嫣回了人間,住在清凈無比的倫陀寺中,等待滄潯的歸來。
天上一日,人間便是一月。
九日后,便是仙魔大戰。
九天玄境,浩浩蕩蕩幾千人,上至天族皇子,下至妖族小兵,皆立于圓銅水鏡中,準備即將開始一場戰爭。
但是遲遲不見了仙界莫河上仙的蹤影,大戰開不了。若昭一副慵懶的樣子恍若剛剛才從睡夢中起來,打算再睡上一覺。魔族士氣高漲熱烈,但這位殿下一臉冷漠的樣子,大家心中也是不解,難道這一仗,是打不了了嗎。可九天詔書都下了,不打是很丟面子的,這位殿下不是來搞笑的吧。他們暗暗地捏了一把汗。
若昭睜了睜眼,望見那異樣。
劃破天際一聲長長巨嘯,橫過云霄,落入圓鏡中,萬惡悲烈的毫無生息與靈氣的濁氣肆意散開,污渾了這方清靈玄境。原以為是魔域之人,卻不曾想那一身紅衣烈焰,竟是。
“莫河,你怎么變成了這副模樣,莫不是想和我爭著做魔王,所以跑去做墮仙,可你這個樣子,卻是六界之外的人啊。”若昭望著眼前之人,那墮魔的氣息仿佛要撕碎這天地,霸道無比。
“仙魔又如何,不過都是虛情假意之人,我等這天等很久了,為的就是讓這天地為琉汐陪葬,動手吧。”莫河揚起一邊的嘴角,眼里皆是不屑。
這樣的場面讓仙魔兩族措手不及。一向受六界尊重的莫河上仙,竟然變成了這副可怕的模樣。
“莫河,你這是想干什么。”有一個與他熟絡的女仙站出來說。
“你忘了琉汐是怎么死的嗎?”莫河眼中的悲哀,仿佛已蔓延了幾千年,明明是個仙人,卻如同死人般絕望。
“琉汐的死是一場悲劇,可這不能你變成墮仙的理由。你看看你自己現在這樣子,又對得起她嗎?”另外一個仙人又急急地說。
“你們都沒資格提她的名字,閉嘴。動手吧。”莫河念了念咒語,從天地落下一物件,閃爍著紅光,紅光迸裂,濺向四處,帶著吞噬的絕望,散落。
那是,被上古塵封已久的,赤離珠。
它正閃耀著屬于它自己的顏色,可那種冷到極致的美,讓所有人皆是望而生畏。
這毀天滅地滅人性的東西,他居然敢喚醒,真是膽大妄為,這一次,又要死多少人。若昭心里想著。
莫河與赤離珠融為一體,深紅眼眸忽的亮了,他放出一片極光四綻,不過瞬眼功夫,便倒了大片人,死絕。
若昭提劍,與他戰得難舍難分,又是一瞬,兩人身上多處傷痕。
如此下去,全部人都得死,可這赤離珠已被喚醒,又如何再次封印,上次的封印還是父神尚未隕滅時下的封印,可如今。
若昭幾乎要敗下陣時,聽到那聲熟悉的龍嘯,一如既往地狂妄。
他來了。
“連你也打不過他,看來關鍵時候還得靠我。”滄潯一聲輕笑。
“我都要死了,你還開什么玩笑。”若昭望向他,雙眼幾乎要閉上。
滄潯化為龍身,他眉間的龍印顯出,又是一笑。他游于空中,猛地穿過那赤離,時間靜止。
雙雙抵擋。
一聲尖銳清脆的哭聲于倫陀寺中傳響著,玉龍穿過屋檐,綻出金光,又是一瞬,消失了。驚了寺中所有人。
喬嫣望著襁褓中的孩子,那容貌,與他如出一轍,額間還有小小的龍印。
“是個女孩,可竟有如此驚人的神龍之相,必定……”大師說道,“敢問施主,她的父親可是仙神降世。”
“你說她叫什么好,不如就叫靈韶吧。”喬嫣抱著孩子認真地說。
只見寺中一行人,紛紛跪了下來。
“你們這是干什么,快起來。”喬嫣無力起身,弱弱的說道。
“施主,我們不過是凡體肉胎,不知仙人降此,真是失禮。”大師不敢抬頭,生怕褻瀆了眼前的天神。
“你們先起來吧。”喬嫣說,“我不過是一介凡人罷了。我的女兒也如此。”
喬嫣忽然想起九月前允楓送自己至此時,并不知道自己有了身孕。后來,身體的異樣越來越多,找大夫把脈才知自己已有了幾月身孕。喬嫣那時候心里欣喜無比,一心一意地等待滄潯回來迎接這個驚喜。
而一轉眼,孩兒已出生,他卻還沒回來。喬嫣望著窗外的梅花,原來已經冬日了。
天降龍象的消息傳入了宮中,引得朝中上下一片議論。
“皇上,這會不會是災星降世。若這孩子日后影響到……”有臣子說。
李昇羽皺了皺眉頭,自是不信災星降臨的說法,卻又是很好奇是何等人士會帶此異象,于是他微服私訪,來到倫陀寺,卻望見那仍是少女面孔的她,正滿眼笑意地逗著懷中的孩子。
她怎敢,怎敢如此。
將她接入宮中卻憑空消失,如今竟有了孩子。心里翻涌著的何止是不甘。
次日,便有一行侍衛打著捉拿犯人的名號,追殺她。
而喬嫣下定決心,將孩子寄于寺中,保她平安。她裝好一面被子扮作孩子睡于其中,離開倫陀寺。而大師帶著孩子,藏于普通人家里。
身后是萬丈懸崖,大風拂過,喬嫣依舊不動。
“喬貴人,你本就知道他對你有情,即便你不愛他,他亦如此。”將軍說。
“我心里已有人,又怎會再回去皇宮中去。”喬嫣淡淡的說。
“那就別怪我們不客氣。”
“不勞煩將軍了,我是不會回去的。記得跟李昇羽說,讓他放下吧。”喬嫣忽的一笑,讓將軍和一行侍衛失了心神。
允楓自空中而來,他滿眼蒼涼的望向喬嫣說:“嫂子,大哥他。”
喬嫣皺起眉頭,覺得事情不妙。
“他怎么了,滄潯怎么了,你說啊!”
“他,他死了。”
“原來是這樣,既然他死了,那我亦決不獨活。”
她轉頭縱身一躍,落入無邊懸崖。
那樣的決絕。
允楓想要抓住她,奈何這懸崖竟是上古時期留下來的混沌深淵,上古一把穹廬烈火,燒盡了混沌八神,若落了這崖,便會跌入到穹廬烈火遺址中,別說凡人了,就連仙神都會靈魄散盡,直至灰飛煙滅為止。
忽然大雪紛揚,濃烈悲傷。漫山遍野皆為白,不知是誰的淚水如此溫柔。
她不知道自己落入的是什么萬丈深淵,也不知道自己的真實身份是什么。只是覺得,人間這一場夢,太美。前塵往事隨風而逝,放不下的舍不得的,統統忘了。
從此人間不再有喬嫣。
她緩緩下墜,心里卻清明如雨。
若有來世,定不負君。
執子無悔。
天地巨變,原本黑暗的天空忽然光明,青龍落下,靈光四射,他化為人身,雙目緊閉。一場惡戰終于結束。
世間再無赤離,也再無莫河。
自此以后,上古真龍天神滄潯于六界銷聲匿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