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大典
秦衍風沒想到自己黑臉被當成了呆子。
段問春和江嫻又說了幾句話,便揮了揮手,去找段侍郎去了。
晉王和顯慶帝兩兄弟秉燭夜談,而裕國公府一行人入住行宮偏殿。
這次來太廟的皇親貴胄很多,行宮房間數量緊張,江嫻和秦衍風分到了最狹窄的一間。而翠濃等下人,要么被安排值夜睡門外,要么讓去后院通鋪擠一擠。
江嫻肯定是舍不得翠濃站在門外的,好說歹說,總算把她勸去通鋪休息。
顛簸了一天,人又累又乏。江嫻身體本來就不好,簡單洗漱之后便想上床躺著,卻發現這里的床鋪還沒有府里的拔步床一半大。
她咳嗽了兩聲,嘆氣:“這怎么睡?”
松竹院的千工拔步床能平躺五六個人,她和秦衍風一個睡里一個睡外,中間隔著被褥,平日里井水不犯河水。
但行宮的床太窄了。
她把秦衍風當做江月,可畢竟不是真的江月,擠在一起不像話。
恰時,秦衍風洗漱完畢,攜一身皂角清香推門而入。
他目光環視了一圈,見江嫻抱著枕頭傻站在床前,不自覺皺了皺眉。
江嫻抿了抿嘴唇,主動提議道:“秦衍風,今晚你睡床,我打地鋪。”
房門大開,夜風一股兒一股兒地灌涌進來,帶著初秋夜晚露水的潮濕氣息,令江嫻遍體生涼,打了好幾個噴嚏。
秦衍風連忙掩門。
夜風被關在屋外,屋內立時靜謐。
燭火在絳紗燈罩里散發著幽幽微光。
江嫻不說二話,半跪在地上默默鋪被褥。剛把四方的枕頭放上去,就被秦衍風強橫地一把奪過,占領了地鋪,“我睡這里。”
他聲線冷冰冰的。
江嫻還以為他在鬧脾氣,細聲哄道:“乖了,你去床上睡,地上又硬又涼。”
秦衍風緊緊盯著她澄澈的眼眸。
既然知道地上又硬又涼,為什么還要搶著睡?
把上一世虐待毆打他的脾氣拿出啊!
秦衍風討厭葉荷萱的囂張跋扈,可如今,他更討厭她的體貼。
前者可以讓他怨恨復仇,后者他根本無力招架。她的每一句關懷,都是溫柔刀,刀刀要他的命。
他明知不能相信她,卻還是步步退讓了。
秦衍風極為煩躁。
“我就睡這里,你別再說了!”他語氣猛然重了許多。
江嫻嚇了一跳。
“那……那好吧。”
她愣愣地站起身,不好再勸,手腳并用地爬上床。
隔了少頃,江嫻實在過意不去獨占小床,身子往墻壁上貼了貼,空出身前一小塊位置,輕輕地說:“秦衍風,要是半夜冷了,你……你睡我旁邊吧。”
黑暗里。
秦衍風心頭淌過一陣暖流。
他漠然不語,翻身背對江嫻,幽深的目光一瞬不瞬地盯著桌上那盞明明滅滅的油燈,徹夜未眠。
次日,是祈福大典的第一日,也是隆重的開始。
行宮床不軟,江嫻顧念著秦衍風,整晚睡在很小的一塊地方保持姿勢,以至于醒來時渾身腰酸背痛。
秦衍風身強力健,哪怕熬了一夜,看起來仍神采飛揚英俊逼人。
玄清山氣溫低,江嫻病體敏感,從醒來就開始斷斷續續咳嗽。秦衍風又給了她一顆淡綠藥丸,江嫻服下之后,才漸漸舒坦。
卯時二刻,顯慶帝身著九龍冕服,率領皇親國戚文武百官,步行前往山頂的太廟,舉行祈福祭祀。
繞過樹木山壁,遠遠看見一片重檐廡殿。臺階是漢白玉打造,廣場四周圍石護欄上雕刻著各種瑞獸,梁棟飾金富麗堂皇,所用材料皆是名貴的金絲楠木。廣場正中央,擺設著一張金漆雕龍雕鳳的神座香案,案上放著瓜果供品銅爐及一只現殺的白山羊。
隨著禮部官員的一聲“吉時到”,祈福大典正式開始。
一時間鐘鼓齊鳴韶音流轉,幾十名男男女女身穿鮮艷的服飾,共跳佾舞。經過作樂迎神、上香酹酒,讀完祝文后,顯慶帝按照步驟訓諭群臣。
這是最繁縟冗長的一個環節。
江嫻搞不懂他們在做什么,跪在后面聽得昏昏欲睡。好幾次差些倒地上,多虧被旁邊的秦衍風攙扶了一把。
又過了一個時辰,在九下銅鐘的聲響中,江嫻終于聽見了“結束”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