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往事與煩惱
一早,大力又要往外溜,被柳止叫住。
“我帶你去個好玩的地方。”
說罷走上身前,單臂摟住大力的腰輕輕一躍,來到樓頂。
突然就騰空而起的大力懵住,咋地啦?干啥啊?一言不合就上天嗎?還有,誰家把躺椅放在房頂上?
柳止松開手,自己來到一張躺椅躺下,對著另一張躺椅揚揚下巴,示意大力自便。
大力好奇檢查了一下,原來柳止在斜頂上搭了兩個折疊的小架子,打開之后在斜坡上支撐起一個小平臺,收起后就是平板。
不過依然放不下心來,問道:“這是哪一出?”
柳止依然只是揚揚下巴。
大力撇嘴,還是躺在上面。躺、坐之間,藍天白云、斗場、街上人來人往一一在眼前劃過,搖晃之間,竟漸漸生出世人皆醉我獨醒的出塵心境。
大力一下明白了,這是孤獨!姐姐有心事!
一時靜謐,只有躺椅搖晃時發出的微微吱吖……
好一會兒,大力終于先開口:“姐姐,你再不說話,我可真睡著了!”
柳止似睡似醒,聲音輕緩:“何為醫?”
大力訝然:“姐姐你這是宿醉?你自己是醫師你問我?”
柳止依然輕緩:“你在夢中不是見識過許多嗎,說說看。”
“嘿嘿,我在夢中又不是醫師。”大力不以為然,“治病救人唄,我只知道這個。”
“就這些?”
“就這些。不然呢,你想聽醫者仁心?”
“都說說,我想聽。”
“我覺得醫者仁心很好,可一個仁字就虛了,是醫者自己認為的仁,還是病人想要的仁?索性統一標準,治病救人!”
“人心難以界定,所以用行為來界定?”
“嗯。在夢里,有一位先生原本是醫師,可是后來他發現病的是社會,于是這位先生放下手術刀,拿起了筆要用文字來警醒世人。”
“后來呢?”
“后來即使我醒了,說起醫者的話題,我也要提起這位先生。姐姐,不要鉆牛角尖,你困惑的絕不是何為醫!“
“……”
柳止似是睡著了,大力失笑道:“別睡啊,要睡也先把我放下去啊!”
柳止:“你不是好奇我的神通嗎?看看你身下那張躺椅。”
大力聞言來了精神,圍著躺椅仔細打量,起初時沒看出什么,直到發現一個莫名茬口,然后恍然順著茬口又把躺椅打量了一遍。
“這是一體的?是直接長出來的?”
“正是如此。我能讓草木接受我的心意,按我想要的樣子生長,從一顆種子到這樣一把椅子,只要幾個呼吸的時間。”
“這就是你的神通?我去,那你在樹林里豈不是無敵了!”
“我戰斗的能力,確實遠大于救人的能力。可這不是全部,你知道大壯為什么一直躲著我嗎?”
“嘿嘿,大壯怕生的很!”
“是因為厭惡啊……我能讓草木接受我的心意,同時我也能接收它們的感受。這樣的生長對于它們全無生之喜悅,只有將死的痛苦。”
“……”
“所以草木厭惡我,只是它們無法拒絕。而大壯這樣天生親近草木又靈覺強大的妖族,也會感受到我身上的死亡氣息。他不是怕生,而是厭惡這種氣息。”
“所以你雖是木系頂尖天才,但卻被草木厭惡?這……”
“然后我學習醫術,想從這個挽救生命的職業找到生的心境,可是我卻感受不到藥材的特性,這原本是木系很基礎的能力!”
柳止終于睜開眼睛,素來溫柔的眼中帶著痛苦:“我為醫者,沒什么救人的本事,只在之中看到了求生與死亡!”
大力漸漸明了。
所以她只做無關生死的調養,所以她被大壯厭惡,所以她對沒有生命又能動起來的東西著迷,所以她經常似睡似醒……
柳止指著那張躺椅:“這是一次新鮮的死亡,我還能感受到它的痛苦。”
大力啞口無言,弱兒在生死之間掙扎十幾年,可終究跳脫出來成為了大力啊!自己說什么?讓她放棄神通?
可現在已經不是放棄不放棄的問題了啊!她分明是病了!
柳止聲音微顫:“你還能做夢嗎?能否夢一個我,讓她給我個答案?為何求生,生之喜悅為何?”
……
大力在腦海中的大集城重新模擬了一個柳止,雖然現在他的城市還運轉不起來。
大夢之中有無數人討論生的意義,也有諸多思想大佬給出自己的答案。
不奇怪嗎?
即使是大佬給出答案,人們還是依然在孜孜不倦的討論啊!
姐姐這題屬實超綱了!
……
來到樹下,大力沒有繼續講故事,而是呆坐良久。
“大壯啊,我不是強者,也沒有禿頭,可我也有故事。你要聽嗎?”
大壯顯露在枝頭,吐給大力一個松塔。
大力笑道:“師父不在,沒人給我烤,沒人給我拍啊。”
大壯:“我給你磕!”
大力忙擺手,不必了!忽然感覺,大壯有變化……
抬頭看向大壯,大壯吐給他一顆大棗子:“弱!吃軟的!”
大力:“還有嗎?”
大壯:“有屁!”
樹上樹下一起響起笑聲。
大力:“想通了?”
大壯跳到大力頭上:“強者!不只有武力!”
大力:“又跳頭!早晚讓你砸死!”
大壯:“你!不高興!”
大力心說柳止說的對,大壯靈覺強著呢。
大壯:“講吧!你的故事!”
大力笑道:“不講了,小小年紀,哪有什么故事可講!”
大壯:“滾蛋!”
……
大明白在二樓看見大壯終于下樹,與大壯有說有笑,心里終于放下一塊石頭。
當初接下這個差事,是看重道爺隱約的強大背景,想著有一天能借力。
可是誰人無心呢?隨著接觸,大明白也對他們逐漸改觀。
道爺自然灑脫之下,一樣被往事和大力牽動心神。
大壯純真貪吃,可內心也有讓他為之犯軸的執念。
大力看似年幼體弱,做事看似沒頭沒腦,可實則有心的很,眼下這不就又讓大壯有說有笑了嗎。
反倒是自己,懷著心思而來,他們沒有冷落自己,可自己仍莫名感到有些隔閡在。
雖然有時候覺得,就這樣下去也不錯,可心里終究是念著那些街頭兄弟。
他們的壽數對于修者而言實在短暫。
不知何時才能為其正名……

老邢大哥
誰人無心 誰人無憂 有心令我惆悵 有憂使我禿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