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做出決斷后,斐迪南隨機派遣信使將消息傳達至潘普洛納,然而當他真正抵達那里的時候,才被告知萊昂納多在兩天前跟著一支車隊離開了潘普洛納,朝北方趕去。而由于萊昂納多沒有將目的地告知除兄弟會成員外的任何人,因此我們可憐的勞模信使只能按照大概的方向前去追趕萊昂納多的車隊。
由于得知萊昂納多是向北離開,因此這位信使最終快馬加鞭朝潘普洛納正北方的林海城鎮多諾斯蒂亞(圣塞瓦斯蒂安)趕去。不過很可惜,他似乎是之后要再繞路了,因為萊昂納多并沒有前往多諾斯蒂亞,而是抵達了位于納瓦拉西北海岸的畢爾巴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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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55年10月3日早晨,畢爾巴鄂。
準確來說,畢爾巴鄂并不是行政意義上的一座城市,其正式被授予市鎮特許狀是應該是在1300年,由那時候的卡斯蒂利亞國王斐迪南四世所頒布。不過就算沒有市民自治,這里作為潘普洛納第一大港口的事實卻是無法否認的。這座城市坐落于內維翁河的下游出海口之上,其河口形成了一個天然的避風港,因此在以風高浪急出名的比斯開灣中,畢爾巴鄂自然就成為了大量水手與船只停靠的地方,并依靠著貿易中轉與開采出售鐵礦而變得逐漸繁榮。
萊昂納多當初進行航海籌備的時候,第一個找上的港口城市正是畢爾巴鄂,這里經常有大量經驗豐富的水手和船長出沒,同時也可以大量采購更為低廉的鐵礦石,無論是對于兄弟會的發展還是未來的西班牙的航海大業來說,這里都是一個不錯的根據地。因此在納瓦拉公國,除了首府潘普洛納,兄弟會的網絡鋪得最深的就是畢爾巴鄂。
這不,萊昂納多的車隊剛剛抵達了畢爾巴鄂不久,城內的兄弟會成員便通過靈通的消息網得知了訊息,并派出向導來到了車隊前。
“諸位先生,我是畢爾巴鄂兄弟會的先生們派來的向導。”這名聲音稚嫩、神色認真的巴斯克少年立正在車隊前,用略微有些蹩腳的卡斯蒂利亞語對萊昂納多等人自我介紹道,“請問你們是要直接前往港口,還是先要前往驛站歇腳?”
雇傭童工在中世紀再正常不過,這樣看起來十二三歲的少年其實已經可以在一個家庭里當作一個主要勞動力了。而且讓一些孩子為兄弟會幫忙跑腿,其實也是萊昂納多在鮑克斯提醒下想到的“廉價勞動力來源”之一,只要一個月給這些孩子一個第納爾,他們甚至就會叫上家里的其他孩子一起來干活,當然,兄弟會還會保證每人每天一頓午飯(也許這才是他們這么樂意來的原因吧),他們又不是后世帶英的那些一個個都該被吊在路燈上的資本家工廠主,對童工還是得負責的,何況兄弟會的成員也是些有基本良知的人。
“請問你的名字是什么呢?小向導先生。”萊昂納多向眼前的少年微微欠身,友善而禮貌地問候道,“我叫吉訶德,你也可以叫我堂吉訶德(吉訶德先生),是這個兄弟會車隊的負責人。”
一旁的羅德里戈瞟了萊昂納多一眼,心里不禁又嘀咕了起來:這老家伙又在想什么呢,總是做出奇怪的行為。
萊昂納多的心思其實也很簡單,并不是為了掩瞞身份之類的,而只是單純為了滿足自己的樂趣而自稱“堂吉訶德”。來西班牙,不體驗一些東西總是令人遺憾的,不是嗎?
那名少年也是見過一些世面的,見萊昂納多居然如此彬彬有禮甚至是有些恭敬地向他說話,頓時讓他感到受寵若驚。“不不不,先生,您不必行禮,我只是一個窮小子罷了……”少年連忙擺手道,隨后也向萊昂納多行了一個不標準的貴族禮,過了半晌,他才反應過來自己還沒有回答問題,“我叫馬蒂亞,先生。”
“馬蒂亞向導,不必拘謹。兄弟會不是貴族老爺們的俱樂部,而是一群平民和手藝人互相幫助的團體。不論是不是成員,我們都應互相平等相待,不是么?”萊昂納多微笑著回答道,同時又借機給兄弟會打上一個親民的標簽,“我們希望能夠立刻前往港口。我們要和卡洛船長見面。”
“是,吉訶德先生!”馬蒂亞又挺直了身板,且神色也從剛剛的緊張中恢復了過來。萊昂納多還注意到,對方沒有再那么拘謹了,這讓他感覺到很不錯。
畢竟,跟那群貴族打交道久了,他還是發現跟淳樸的中世紀居民們相處更舒服,包括那些小偷和盜匪,因為他們總比貴族強盜更好交流。
萊昂納多伸手表示“請”,而馬蒂亞也馬上開始帶著車隊朝河口的避風港趕去。
畢爾巴鄂的城市布局并不像傳統的中世紀城鎮那樣,呈面狀朝四周擴展,其建筑區域緊貼著內維翁河一路朝出海口延伸,不過看到城市兩側此起彼伏的山林,這種布局也不奇怪,畢竟也只有這片河谷的地形適合聚居了。
沿著內維翁河,兄弟會的車隊在一條干道上朝出海口靠近。一路上都是來往的行人,和波爾圖不太一樣,這里的過往之人都是清一色的基督徒打扮,而且由于這里是巴斯克人的聚集地,因此周圍建筑的風格、人們交談的語言、乃至表現出的各種習慣都別具一格。即使這是萊昂納多第五次來到畢爾巴鄂,他還是對這個地方感到新鮮無比。
逐漸的,蜿蜒的河流開始拓寬,河面上的船只也出現得越來越頻繁,道路上的行人也從普通居民變成了水手、商人,以及不斷穿梭在人群中的搬運工和孩子。最后,車隊來到了一個海灘旁,面前就是畢爾巴鄂的避風港,二十余艘大小不一的船只停泊在其中,而萊昂納多一眼就看到了那幾艘船桅明顯更高的船只。那里就是兄弟會當初委托打造的阿拉伯帆船和柯克帆船。而萊昂納多要找的卡洛船長,就在那條柯克帆船的,他也是兄弟會的外圍成員之一。
接下來都不用馬蒂亞帶領,萊昂納多就可以直接領著隊伍走到目的地,不過為了讓那位小向導對自己的工作更有成就感,因此他還是主動地跟在了馬蒂亞后面。
遠處,那艘帆船似乎也注意到了這個正在靠近的小型車隊,一名水手叫住了他們的船長。
最終,當車隊停在科克船所停靠的碼頭上時,一名蓄著八字胡的男人朝萊昂納多打了聲招呼哦:“好久不見啊,我的醫生朋友。”
“您好,卡洛船長。”萊昂納多笑著迎接上去,跟那名八字胡船長握了握手。然后他轉身又對向導馬蒂亞說道:“馬蒂亞向導,感謝你的幫助。這是我個人給您的報酬。”萊昂納多說著便從懷中摸出了一枚略顯黯淡的小銀幣,這不是正經的第納爾銀幣,而是北邊法蘭西人的劣質黑幣,不過作為小費來講也算不錯了。
馬蒂亞在接過銀幣后連忙道謝,同時開始環顧周圍有沒有人看著,迅速地將錢幣揣進懷中。他再次向萊昂納多道謝,然后飛快地跑開了,按照慣例,應該是回到兄弟會的驛站中報道吧。
“我的朋友,您可真慷慨。”卡洛船長贊嘆道。這位船長與當時的鮑克斯類似,也是在被萊昂納多治好了一些長年伴身的毛病而結識為朋友,并最終很爽快地和兄弟會簽署了合作契約,成為了由兄弟會代理的一名船長。
“不慷慨一些,怎么能交到朋友呢?”萊昂納多笑著回答道,“船長,這次我給您的船帶了點東西,會讓她變得更加漂亮。”
“是么?”卡洛看起來對此十分感興趣,“那么就快點裝上去吧,我都有些迫不及待了!”
他這么說也不是沒有原因的,萊昂納多為這艘柯克帆船做了不少改進。他前幾次帶著車隊和工匠前來,就為這艘令人墜入愛河的柯克帆船進行了一些改進,比方說改進船帆布局、加固船殼之類的,有些時候還會帶來十字弩這種非常好用的武器,而這些都讓卡洛的柯克船擁有了更好的性能,也能更好地對付那些海盜。
“明白。”萊昂納多一揮手,身后的那些車隊成員便揭開了馬車上的帆布。那個在潘普洛納的兄弟會工坊中打造的改良弩炮,此刻展露在了他們面前。
“看起來像是那些十字弩的放大版。”卡洛立刻就認出了那臺機械的外形,“是用來對付船只的嗎?”
“沒錯,船長。聽說您的船在法蘭西海岸經常受到襲擾。”
“是的,是那些天殺的諾曼人。不過好在,我們有她。”卡洛有些沒好氣地說道,一提起那些經常襲擾過路船只的家伙,像他這種經常周轉于不列顛、北海、法蘭西沿海間的商船船長相當地厭惡,他曾經不止一次見過自己同僚的船只被攔截、洗劫一空,而他自己在換船之前也經歷過不少次。越這么想,他就越愛現在這艘柯克帆船,她那高聳的船桅和巨大的船帆是多么令人安心,在風不平浪不靜的大西洋上,始終能將那些強盜甩在身后的感覺令他欲罷不能。
“沒錯,所以——”萊昂納多剛想說什么,就被遠處傳來的一聲叫喊所打斷。
“諾曼人的戰船!諾曼人的戰船進港了!”
萊昂納多和卡洛船長對視了一眼。說曹操曹操到。
雖說諾曼人是已經接受了法蘭西文化和天主教信仰的、被教化的維京人,其中的大部分勇士和首領都接受了西歐的封建制度,搖身一變為虔誠的戰爭貴族,但依舊有不少諾曼人還是沒能放棄老本行,而且實際上,那些自稱“文明人”的諾曼貴族們也經常會摻和到這種劫掠到勾當中——畢竟是世世代代承傳的祖業,這種來錢快的方式比在諾曼底那塊地方種田養老快活多了。而且現在的諾曼人還沒有征服英格蘭,也沒有成為成為在地中海討伐異教徒的主力,要說他們有沒有被傳統基督教國家完全接納,那現在還是沒有的。
不過即使如此,諾曼人的戰船也基本是在英吉利海峽、布列塔尼周圍游蕩,而這樣直接跑到比斯開灣南端的畢爾巴鄂,這實在是有些令人不解。諾曼人在上次來到伊比利亞北海岸時,還是在上次。
萊昂納多跑到了碼頭邊緣朝外海看去,一艘細長的龍頭槳帆船出現在了視野中,而且看樣子是在全速朝岸邊靠近。好巧不巧的是,那艘諾曼戰船是正對著萊昂納多所在的碼頭這里駛來。
“是盯上我們這邊了?切。”萊昂納多撇了撇嘴,隨后轉身對身后的三名醫院騎士和眾多護衛給了一個手勢,“準備戰斗。”
“是,閣下!”
刀劍出竅,弩箭上弦。戰斗一觸即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