栗燚坐在殿上，安靜地看著站在下面的栗凌軒，面上并沒有什么表情。

　　可是下面的其他朝臣就不一樣了，畢竟楚琰被害的時候，趙貴妃正得圣寵，而栗凌軒和栗靈晰也因為皇后楚琰不再是最受寵的那一個受了些波及。

　　許多朝臣們對七皇子栗凌軒在早朝上持劍押著趙貴妃，逼宮一般要求鳶帝給個說法，處置護國大將軍趙氏一族的事兒，還是非常不滿的。

　　最主要的是，這七皇子能夠與他人不同，被特準允許佩劍入殿一事，還是前兩年鳶帝極為寵愛七皇子之時允準的！

　　于是他們對栗凌軒的不滿又更多了些。

　　以往的時候，朝臣因楚琰出身平民，家中還是為農發家這件事兒就對鳶帝頗為不滿。

　　泱泱大國，皇后出身平民，父輩還是沒怎么上過學堂的農民，朝臣們一想起來就覺得面上無光。

　　尤其是他國來訪之時。

　　雖說皇后每逢出席大型的宮宴時也不會有什么不合規矩的舉動，可是畢竟不似京中名門大戶的貴女，沉穩寡言。

　　就這一點，許多朝臣就對皇后楚琰喜歡不起來，甚至在背后偷偷嚼舌根，說皇后楚琰到底是農家出身，說話做事兒都是極為沒有規矩的。

　　然而事實上，真正讓他們對楚琰極為不滿卻又無可奈何的，卻是因為楚琰初入皇宮時性格跳脫，在朝臣和鳶帝議事時也不知主動回避，甚至偶爾還會跟著鳶帝一起來早朝的事情。

　　那時候這群朝臣們可是真怕上朝。

　　畢竟鳶帝雖說是嚴肅了些，但是多數情況下也只是道一句朕知道了，要么便是不說話。

　　可是這皇后就不一樣了，懟起人來那不但是字字誅心，語速還快的不正常，根本不給人思考的時間。

　　以至于不少朝臣被皇后懟完都覺得腦子嗡嗡的能響三四天。

　　在這一刻，因為栗凌軒的強勢，朝臣們均是不禁想起了曾經被皇后楚琰連珠炮一般的“惡語”控制的恐怖……

　　是以，大臣們不吭聲，都等著鳶帝栗燚發話。

　　大皇子一派甚至已經有人在底下低著頭咧著嘴偷笑，覺得七皇子這是在自取滅亡，當著朝臣的面下鳶帝面子。

　　可是鳶帝也不說話。

　　于是大臣們又開始期待七皇子栗凌軒能開口繼續逼宮。

　　然而栗凌軒也是沉默。

　　大臣們這就搞不明白了，這七皇子都提著劍沖進大殿了，怎么剛才還振振有詞氣勢洶洶的要鳶帝下令處斬趙氏一族，現在就悄無聲息了？

　　這是終于反應過來自己干了蠢事了？

　　雖然表面上栗燚與栗凌軒并沒有言語的交流，但是在他們彼此之間流動的氣勢卻是毫無退讓的。

　　換言之，栗燚和栗凌軒，以及不少眼光毒辣的臣子都非常清楚，栗燚和栗凌軒這對皇家父子在對峙。

　　于鳶帝栗燚而言，這是確認栗凌軒今后是否有資格坐上自己這個位置的對峙，亦是確認栗凌軒這個兒子對自己和皇后的真實心意的對峙。

　　事實上，當初栗凌軒同護國左將軍鄭光彥一起助北國國君平定內亂歸來后，栗燚便生出了立栗凌軒為儲君的想法。

　　雖說在此之前對于儲君之位栗燚也從未做過他想，默認是一定會傳位給栗凌軒的。但是他也確實要測一測栗凌軒到底能不能扛得住這個責任。

　　正巧那時他收到了來自北國國君的加急快報，北國內亂，請求鳶國派兵支援。

　　鳶帝本想派栗凌軒同護國大將軍一起前往北國，誰知當時護國大將軍稱病抱恙，鳶帝便著護國左將軍鄭光彥與栗凌軒同去。

　　最初鳶帝只是期待栗凌軒可以打個漂亮仗，這樣今后立儲之時也能服眾，誰知栗凌軒不但打了個漂亮仗，還做了加分題。

　　北國國君的快報在栗凌軒回到鳶國不久后便呈到了朝堂之上，里面盡是對栗凌軒的稱贊之詞。

　　栗燚甚至想，若不是自己還活著，恐怕那快報里會將“請盡快擁護七皇子栗凌軒登基”也寫進去，畢竟全篇表達的就是那個意思。

　　而北國國君寫那快報的時候，心里本也就是那么個意思。

　　于栗凌軒，對尚且年幼的他來說，與栗燚的對峙只是為母報仇。

　　但是數年后，當他與鳶帝和解之時，他才知道，那一場對峙才是真正確立了他之后在朝中地位的關鍵。

　　畢竟，朝臣都是很會看皇帝臉色的。

　　畢竟，厲害的朝臣此時此刻也確然發現這七皇子身上透出來的氣勢并不比皇位之上的鳶帝弱。

　　只不過此刻鳶帝和七皇子之間的對峙是怎么回事兒，有的人心里清楚，有的人心里卻未必那么清楚。

　　于是大臣們站在大殿上，一邊等著鳶帝和七皇子開口，一邊等著看其他同僚們誰先沉不住氣開個口。

　　偏偏對峙的兩人極為沉得住氣，而其他朝臣嘛，一個個都是人精，就算是再沉不住氣，也努力沉著。

　　雖然這對峙帶來的詭異氣氛令眾臣都很不適，有幾個心虛的甚至腿都有點打擺子了。但一時之間，也確實是寂靜無聲的。

　　眼看著時間都過了早朝了，這父子二人的對峙還是沒分出個勝負來。

　　大臣們眼觀鼻，鼻觀心，甚至開始思考要不要裝暈倒讓人把自己抬出去來逃脫這一場“災難”的時候，終于是有人沉不住氣了！

　　“皇上，臣妾冤枉啊皇上！”

　　跪在地上的趙貴妃出聲了。趙貴妃原本的計劃里，是一進門先跟皇上喊冤，占領主動優勢。

　　但是栗凌軒的眼神太可怕，直接把她想喊的冤嚇得吞回了肚子里。

　　雖然如此，她還是深信以她目前的得寵程度，鳶帝會比看重栗凌軒更看重她幾分。

　　而栗凌軒，在趙貴妃眼里不過是個被自己母后拿來爭寵的倒霉皇子罷了。

　　鳶帝八個孩子，刨除與栗凌軒同胞的八公主栗麟晰沒有爭奪皇位的權利之外，剩下的還有大皇子栗未央，三皇子栗星雨，五皇子栗云璟，以及她自己的兒子，四皇子栗昭圖。

　　二皇子和六皇子均是對外稱年幼病逝，實際上到底是病還是毒，誰也說不清。

　　只是當年沒查出來的事兒，如今也不太可能查出來。

　　而栗凌軒身中不致命的奇毒，這毒極為稀有。

　　若不是護國大將軍與鴆國三皇子私底下有書信往來，加上鴆國三皇子偷偷派了毒醫進了鳶國，也不會發現栗凌軒所中的毒是極為特殊的毒。

　　不致命，且毒性會隨著時間流逝逐漸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