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無事,風平浪靜。
回到家的白氏松了一口氣。
看來還真是偶遇,并非是那蕭二十二郎起心用意地要撩撥自家女兒。
那就好那就好。
白氏拍著胸口又轉身去忙活兒子的親事了。
可是阿鏑卻有些不高興了,背了白氏,跟余綻嘀咕:“我們二十二郎不好么……”
“阿鏑。”余綻歪頭,好奇地看著蕭家送給她的這個丫頭,“蕭使君給你的任務究竟是什么呢?監視我,還是把我騙進蕭寒房里,還是死死地綁在蕭家這輛車上?”
這話說的可就太誅心了,阿鏑傻了眼,噗通一聲跪了下去:“沒,絕對沒有!”
“那,那你應該知道我的脾氣。我就算嫁給蕭寒,也不會讓你給他當通房妾室的。那你這么死命地想把我嫁給蕭寒,是要做什么?”
余綻坐在床邊,雙手托腮,胳膊肘拄在膝蓋上,滿臉不理解地看著地上已經嚇得發抖的阿鏑:
“還是蕭寒對我志在必得,所以已經買通你了?”
“不不不!二十二郎神仙一樣的人,怎么會做這種事?就是,就是婢子覺得見過的小郎君里,二十二郎最,最配得上小娘子!”
阿鏑滿臉慌亂。
余綻雙手一攤,頭一歪:“我漂亮,我懂醫術,我還特別會打架。我這樣的女娘,有的是將門子弟搶著要。你才見過幾個男人?你竟然就死活非把我推給蕭寒,要說你沒打著什么主意,誰信啊?”
“婢子,婢子……婢子這不是出身蕭家么……”
阿鏑縮成了一團,帶著些哭音嘟囔,“您若能嫁給二十二郎,婢子不是就能回歸本家了么……”
“哦,那你不想離開蕭家的話,我送你回去唄。”
余綻特別“善解人意”地點頭。
阿鏑的眼淚嘩啦一下落了下來:“我也不離開小娘子。跟著小娘子是我最高興、最痛快的日子。我想一輩子跟著小娘子。所以才昏了頭……”
余綻歪頭看她一眼,彎彎嘴角:“那若是有朝一日我跟蕭家翻臉了,你站在哪邊?”
阿鏑抽抽搭搭地抹眼淚:“那就請小娘子放了奴婢的籍。奴婢躲到南越去。眼不見,心不煩。”
噗地一聲,余綻哈哈地笑了起來,坐起來,拉了阿鏑站起:“嗯,行。不過,也得蕭家肯把你的身契給我才行。”
竟然就這樣將這件事輕輕放過。
表面上,主仆兩個仍復如舊。
但實際上,阿鏑在余綻面前,已經開始有些拘謹。
這樣好。
這樣自己才覺得自在。
余綻對此,倒是頗為滿意。
余縝和余緗的婚事相連,都辦得風風光光。
尤其是蕭韻先鬧了余縝的洞房,覺得實在是太好玩了。便借口都姓余,不好厚此薄彼,索性連余緗成親也參加。
不過,他卻聰明,把自己算成了節度使府護衛這邊的賓客,這樣才又跟著胡鬧了一回。
玩得痛快了,轉身又去問余綻,她的婚事什么時候定下來,自己還要再鬧一回洞房。
然后被余綻不由分說按在地上臭揍了一頓。
待他灰頭土臉地去了蕭寒那里告狀,卻眼看著蕭寒沉了臉下來,一言不發地扔下他走了。
擦肩而過時,還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蕭韻傻了眼,好奇地揪著阿尋問究竟。阿尋笑得都快找不到眼睛了,悄悄地告訴他:“使君做主,已經決定要為二十二郎求娶四小娘子為妻——那就快要是您的二十二嫂了!您還想鬧她的洞房……”
這不是送上門找揍又是什么?!
嫂,嫂子!?
蕭韻一聲怪叫,蹦得老高,滿嘴里開始胡言亂語:“放屁!放屁!四小娘子才十五,寒哥都二十六了!他比四小娘子大十幾歲呢!不行不行不行不行!!!”
阿尋一把抓住他,急赤白臉:“小祖宗!這事兒除了您和使君,旁人一概不知呢!您這一嚷,出了岔子誰扛著?”
可這時候的蕭韻,已經臉上紅了白、白了紅,額角的汗都冒了出來,一把甩開他,轉身直沖著內宅跑去。
“娘!您之前給寒哥物色的那些姑娘呢!?怎么還不趕緊讓他娶了回來?哪怕多娶幾個呢!?”
一邊吵吵,蕭韻一邊沖進了蕭夫人的臥室。
“放肆!”
蕭敢重重地將手里的茶碗墩在桌子上,坐在蕭夫人對面,滿面怒氣地瞪著蕭韻。
“爹,爹爹,您也在……”
蕭韻只瑟縮了一下,忽然睜圓了眼睛,挺起了胸膛,大聲道,
“爹!寒哥日后是要給我當左膀右臂的,他的妻子必要能在內宅婦人中游刃有余才行!四小娘子不合適!”
蕭夫人看著蕭韻,面露驚奇,立即憂心忡忡地轉向蕭敢,頷首道:“韻兒這回,可真說到點子上了。我也是這個意思。
“不是說余家四小娘子不好,但那孩子跟二十二,實在是不合適。她是什么性子的人?鮮衣怒馬,嬉笑怒罵,哪里耐煩處置內宅這些瑣事?
“果然湊在了一處。難道讓二十二忙完了蕭家外頭那一大攤子事兒,回房去還要操心自己的衣食住行不成?
“何況,日后二十二也須得低調行事。四小娘子那張揚肆意的脾氣,果然讓她再也別上街,也委屈了人家。
“使君,還請你三思啊。”
蕭敢默然,低頭看了一會兒自己端著的茶碗,輕聲喟嘆:“可這是二十二郎自己來求我的。進我蕭家十五年,頭一遭。”
蕭夫人和蕭韻怔住。
“而且,二十二剛才跟我說,他已經準備好了四色禮,回去換身衣裳,就親自去余家,當面跟余簡提親。”
蕭敢看了瞬間急紅了臉的蕭韻一眼,慢條斯理再加一句:“這個時候,若是再跟他說不行,我恐怕,二十二就要跟咱們離心、成仇了。”
如泄了氣的皮球一般,蕭韻跌坐在了旁邊的椅子上,汗出如漿。
余府門前。
破天荒換了一身淡青色長袍、仔細戴了金冠的蕭寒從高頭大馬上跳了下來,卻看著眼前的情景愣在了當場。
門房老劉唉聲嘆氣,吸著鼻子,抹著眼淚,站在梯子上,正把門口的大紅燈籠摘下來,換成——白燈籠。
蕭寒的目光落在了老劉腰間的白色麻布孝帶子上,緊緊地閉上了嘴。
“你們這是……余家……這是誰,怎么了?”
跟著的阿尋已經慌了,連忙上前打聽。
“我們二娘子,沒了。”
老劉帶著哭腔,拿袖子擦淚,哭出了聲:“余家最良善的娘子啊,沒了啊……”